这不是普通的梦魇,而是“认知剥离”的征兆??有人或某种存在,正在试图瓦解他对“真实关系”的确认能力。
“守梦!”他低喝。
青白雾气迅速聚拢,却显得异常迟滞。岳昭皱眉,探出神识,赫然发现地脉中的梦络竟出现了大面积“静默区”,就像河流突然断流,梦境能量无法正常循环。
“不可能……这才三年太平……怎会又来?”章楚然披衣起身,脸色凝重。
“这次不一样。”岳昭握住她的手,通过双生契约传递感知,“不是人为阴谋,也不是单一邪修作祟。这是一种……自下而上的集体退化。人们主动放弃了清醒的权利。”
章楚然瞳孔微缩:“你是说,他们宁愿活在虚假的幸福里?”
“正是。”他站起身,望向北方,“而且源头不止一处。西北、西南、东海沿岸……至少十七个节点同时异动。这不是巧合,是共鸣。”
次日清晨,双梦阁紧急召集所有醒梦师。
三十六人中仅余二十五,人人神色疲惫。近三年来,求助者虽增,但难度也呈几何级上升。许多梦者一旦被唤醒,立刻产生强烈排斥反应,甚至攻击醒梦师,称其“破坏美梦的恶魔”。
“我们必须重新定义‘疗愈’。”章楚然立于高台之上,声音清晰坚定,“过去我们以为,只要引导梦者直面真相,就能解脱。但现在,有些人根本不愿解脱。他们的梦已成避难所,而现实才是地狱。”
“那怎么办?”一名年轻弟子问道,“难道任由他们沉沦?”
“不。”岳昭接过话,“我们要做的,是让现实变得值得醒来。”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片刻后,一位老织梦人苦笑:“说得容易。饥荒、疫病、战乱、贪腐……这些你能一夜消除?”
“不能。”岳昭坦然承认,“但我们能创造‘希望的入口’。比如,在梦中展示一种可能的未来??孩子健康成长,夫妻和睦相处,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欺骗,而是播种信念。当一个人相信明天可以更好,他才会愿意睁开眼睛去争取。”
章楚然点头:“即日起,推行‘织光计划’。每位醒梦师需选择一个社区,长期驻扎,不仅疗愈梦境,更要参与现实建设??教孩童读书,帮农户改良耕种,调解邻里纠纷……让人们感受到,清醒的世界也有温暖。”
有人质疑,有人犹豫,但最终,全员应允。
三个月后,变化悄然发生。
江南小镇,一名常年酗酒的老汉在接受三次醒梦治疗后,竟主动拆掉自家酒窖,捐资修建学堂。他说:“我梦见孙子站在我坟前念诗,说我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让他上了学。”
北境军营,一群老兵因战争创伤被困“死亡回环”,经醒梦师陪伴数月,不仅走出阴影,还自发组织起“老兵互助会”,每月为阵亡将士家属送去粮米。
更令人震惊的是,一向敌视双梦阁的净梦盟内部也开始分裂。部分年轻成员悄然脱离组织,匿名寄来情报,揭露其高层早已与某些权贵勾结,借“焚梦”之名行控制思想之实。
然而,就在局势稍稳之际,陆知寒出现了。
他徒步千里,抵达皇城,额间隐隐浮现出一朵半透明的蓝鸢尾花纹路。当他出现在双梦阁门前时,守梦竟自动迎上前,绕其周身盘旋三圈,发出久违的清鸣。
“他是‘梦锚’。”章楚然一眼认出那纹路的含义,“有人用最古老的方式,将梦核与活人神魂融合……这孩子经历了什么?”
陆知寒跪地呈上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七个字:
**“第七层梦渊开启倒计时:七日。”**
众人哗然。
岳昭接过石板,指尖抚过刻痕,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属于林晚,但也混杂着另一种冰冷、有序、近乎机械般的意志。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梦渊。”他沉声道,“是被人精心设计的‘终极梦境容器’,目的只有一个:把全九州的意识全部吸入其中,构建一个绝对统一、永不破碎的‘大同之梦’。”
“谁能做到?”章楚然问。
“不知道。”岳昭摇头,“但可以肯定,林晚是第一个发现真相并试图阻止的人。她失败了,但她留下了线索,和这个孩子。”
陆知寒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决绝:“师姐说,只有‘双生契约者’才能打破第七层的封锁。因为那里不存在个体,只有融合的集体意识,唯有经历过‘灵魂共生’的人,才具备分离与回归的能力。”
岳昭与章楚然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意。
七日后,两人携陆知寒及五名精锐醒梦师,启程前往南疆深处。
据古籍记载,第七层梦渊位于“地母之脐”,乃万梦起源之地。千百年来,唯有初代青帝曾涉足,归来后沉默终生,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谶语:
**“梦生于心,死于同。”**
穿越毒瘴丛林,跋涉地下暗河,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倒悬于虚空中的黑色巨塔,通体由凝固的梦境构成,表面流动着亿万张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