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忘不了血月之下,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子,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和飞灰。
他也忘不了,那些魔兵冲进家门时,空洞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他们挥舞屠刀的动作,跟村里屠夫杀猪宰羊时没有任何区别。
不,有区别。
屠夫的眼里还有生计,而那些魔兵的眼里,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更看到了。
就在刚刚,那个叫韩通的叛徒,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那种血与火淬炼出的杀气,比伙头军里最能打、最凶悍的老兵油子,还要强上不止十倍。
自己算什么?
一个在伙头军里劈柴挑水,颠勺都颠不稳的杂役。
一把刀,他都拿不稳。
出去,就是送死。
彻头彻尾的,毫无意义的送死。
他不想死。
爹娘的仇还没报。
他甚至……他甚至还没吃上传说中龙哥吹嘘过无数次的那只,外皮焦黄、香气扑鼻的烧鸡。
“龙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杨无在脑子里哀求,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怎么办?凉拌!”
龙哥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你不是天天夜里睡不着,躲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喊着要当英雄,要为民除害吗?”
“怎么了?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你就钻进咸菜缸里装咸菜?”
“英雄就是这么当的?躲在缸里闻着这股能把死人熏活的味儿,等着外面的敌人把你揪出来,也切成块,扔进缸里腌成咸肉吗?”
龙哥的话,字字诛心。
每一句,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杨无的脸上。
一股热流首冲头顶,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那股羞愧感,比缸里的咸菜味儿还要呛人,让他恨不得立刻把头缩进缸底,永远都不要出来。
“我……我打不过他们……”
他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哼,充满了无力的辩解。
“打不过?”
龙哥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
“还没上场,家伙就软了?本大爷亲自传授你的旷世绝学,‘正义の背刺’和‘猴子偷桃’,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无欲哭unread。
那种下三滥到极致的阴损招数,在这种几十号人重重围困的场面下,能有个屁用。
还没等他近身,恐怕就己经被剁成肉酱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韩通那小人得志的劝降,慕容将军那宁死不屈的怒吼,还有……还有慕容雪那带着哭腔的、绝望到极致的呼喊。
“父亲!”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杨无的心口上,砸得他胸腔一阵剧痛。
他想起了在荒野上,少女递过来的那半袋干粮和一囊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