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纳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悲悯的笑:“因为我需要见证者。如果我的理念注定无法被世人接受,至少要有人看见它的完美。而你,巴外警探,你是少数还能独立思考的人。”
“所以你是故意让栗子医生提起北美红雀?”
“栗子?”希瓦纳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哦,那位沉默的观察者。他确实来过,但我没和他说话。他只是坐在角落,看着孩子们练习发声,然后默默离开。或许……他也听懂了。”
巴外心中一凛。原来栗子并非暗示,而是警示。他看到的不是异常,而是已完成的作品。
“时间不多了。”希瓦纳低头看了看手表,“再过三十六小时,第一批‘毕业生’就要进入社会。他们会成为最温顺的学生、最忠诚的员工、最理想的公民。没有叛逆,没有质疑,只有和谐。”
“我不会让你得逞。”巴外缓缓拔枪。
“你可以杀了我。”希瓦纳平静地说,“但你能杀掉整个系统吗?你能阻止下一个我出现吗?况且……”他指了指铁门内,“你现在打开门,看到的不会是哭着求救的孩子,而是八个会整齐划一地对你唱红雀之歌的‘新人类’。你确定,那是你想要解救的灵魂吗?”
巴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未能按下。
他知道,一旦开枪,不仅可能引发内部爆炸装置(这类偏执狂往往设有自毁机制),更可怕的是,他将面对一群已被彻底重塑心智的孩子。他们或许身体无恙,但灵魂早已不在。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最终,巴外收起了枪。
“我不杀你。”他说,“我要你活着,看着你的‘作品’如何崩塌。我要让媒体曝光这一切,让公众审判你。我要让每个家长记住你的脸,记住你是怎么用‘爱’的名义摧毁童年的。”
希瓦纳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鼓起掌来,掌声清脆,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精彩。”他说,“愤怒而不失控,克制而有远见。你比我想象的更适合成为见证者。”
巴外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铁门。这一次,他用力推开。
门内是一个圆形大厅,八个小身影盘腿坐在地上,每人面前放着一台小型扩音器,正同步播放着红雀的叫声。孩子们闭着眼睛,嘴唇微动,精准复刻着每一个音符。他们的表情安详,甚至可以说幸福。
但那不是属于孩子的笑容,那是被驯化后的宁静。
“停下。”巴外低声说。
没有人回应。
他又提高声音:“我是警察,你们安全了,可以回家了。”
依旧无人睁眼。
直到他走到中间,伸手关掉录音机。
霎时间,所有孩子同时睁开眼睛,齐刷刷望向他,嘴角勾起相同的弧度,齐声开口:
“啾??啾啾,啾啾啾。”
那是红雀的叫声,由八张稚嫩的喉咙共同演绎,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
巴外僵立原地,眼眶发热。
他知道,救出肉体容易,拯救灵魂难。
他拿出对讲机,终于按下通话键:“这里是巴外,坐标确认,席勒树林东侧第三栋废弃屋。发现全部八名失踪儿童,心理状态极度异常,请求立即派遣特勤医疗组与儿童心理干预团队。重复,这不是一起普通绑架案,这是一场针对人类本性的战争。”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回应:“收到。支援十分钟内抵达。”
挂断后,巴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她没有抗拒,只是机械地调整姿势,使自己继续符合“坐姿标准”。
希瓦纳仍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轻声说:“你以为你在拯救他们?其实,你才是把他们推回地狱的人。”
巴外回头看他,一字一句道:“地狱不是寂静,是失去声音后的假装歌唱。而我还记得,真正的孩子,是会哭、会闹、会对着世界大喊‘我不愿意’的。”
风再次吹过席勒树梢,落叶纷飞。远处警笛渐近,划破长夜。
而在某间医院的办公室里,栗子医生放下电话,合上病例簿,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喃喃道:
“红雀从来不会集体歌唱……除非,有人教会了它们统一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