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河南江北行省,几乎都已不在朝廷手中了,中原既乱,我看这江山颠覆,神器易主,也不无可能。”
“江北之地竟糜烂至斯?!”
魏梓明认真的点点头。
汪大渊听的瞪大了眼睛。
他听说过红巾军造反的事情,但造反这事对他这个江西人来说却不陌生,尤其现在还正闹得欢的彭莹玉,十几年前就在江西造过反了,就是那次被镇压后,他才逃去的江淮地区。
等消化了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汪大渊又皱眉道,“可即便有妖人作祟,也不至于说什么神器易主吧,小友这话可不能乱说,自古妖教不成事,这些邪教妖人就算借着教众起了事,也很难会有结果,等朝廷大军一到,不过又是几个授首的蟊贼罢了。”
这次魏梓明却摇了摇头,“不不不,焕章先生有所不知,在下便是从江北过来的,又岂能看不清当下局势?
“如今红巾贼首刘福通、杜遵道所部,以颍州为根据地,四面出击,现在已经打到了黄河边,拥兵数十万众。
“就在今岁初,朝廷派丞相脱脱之胞弟,领兵三十万讨伐,结果竟大败而走,三十万官军只剩一万跑了回去。
“东面的徐州芝麻李,也拥兵十数万众,以徐州为中心,吞并大片州县,其兵锋已至鲁南之地,距大都也已不到千里。
“朝廷往北方运送漕粮的运河,更是被其截断,听说去岁末,大都已经人相食了。
“我家所在的无为,更是被庐州红巾占据,去岁便已据庐州路全境,今年又攻占安丰路一部,扬州路一部,其兵锋所指,无一城不克,地方官军根本不是对手。
“就在我南下江西之时,庐州红巾还在发兵数万,攻打安庆,安庆地处江淮要地,上控洞庭、彭蠡,下扼石城、京口,分疆则锁钥南北,坐镇则呼吸东西,一旦让庐州红巾占了安庆,先生就等着瞧吧,想来不日便有红巾截断大江上下的消息。
“先生以为只要朝廷派出官军,必然能将各路红巾轻易剿灭,可在我这个江淮人的眼里,却并非如此。
“我虽不通军事,但掰着手指数数,庐州路十万红巾,徐州又是十余万红巾,颍州也有五六十万之众,这三路红巾加起来,没有百万也有七八十万,朝廷要派出多少大军才能将其尽数剿灭?
“就算真的能剿灭,只怕也是一场倾国之战,其杀戮之广,恐怕将不亚于二十年前的两都之战。
“先生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现在这三路红巾打的还都是地方官军,朝廷真正的精锐还未到来,等朝廷真的派大军来剿时,恐怕到时又要杀的尸山血海,在下正是忧心于此,这才先搬来南昌避祸。”
汪大渊端着茶碗,听的张大了嘴巴,他以前对江北的红巾反贼没什么具体的概念,直到此时魏梓明跟他介绍了一下三路红巾的兵力规模,他这才觉得事大了。上百万人的大战啊,就算是历史上各朝改朝换代时,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兵力规模。
这要是真的碰撞在一起,还不得打的天崩地裂啊,难怪魏梓明会早早的跑来江西避祸。
‘嗯?’想到这里,汪大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眼前这叫魏梓明的小子,不过是个家里经商的书生,为何会对各方反贼的兵力和势力范围如此清楚,难不成这种事情已经在江淮之地传开了?
汪大渊突然怀疑起魏梓明的身份来。
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里却还在反驳。
“小友还是太年轻,这不是兵力多寡的问题,而是如何治国的问题,古往今来,凡是借妖教起兵的,无一个能成事的。
“汉末时张角所创的太平道,教众近四十万,仅从兵力和势力范围而言,并不比当今的红巾势弱,可汉末的黄巾成事了吗?”
“哈哈哈哈。”魏梓明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又压低声音道,“先生既然说到了张角的黄巾军,汉末黄巾的确没有成事,可朝廷屡剿屡兴,最终却把大汉的江山给剿没了,十八路诸侯讨董,接着又三分天下,最后重归一统,归于晋国。
“小生正是看了汉末三国,才觉得当今的红巾与汉末的黄巾别无二致,或许红巾成不了事,可一旦天下大乱,英雄辈出,谁知这天下最后还姓不姓元呢?”
汪大渊闻言一惊,之前他听说红巾都是信奉什么末世将至,弥勒降生的烧香之军,这和汉末张角的太平道确实非常像。
汪大渊是个正统儒生,骨子里就是看不上那些宗教的东西,之前是主观情绪给红巾下了定义,可要按魏梓明的说法,红巾只是搅乱天下,最后让别人得了天下,那还真有这种可能。
红巾也不是傻子,朝廷派官军来剿,人家打不过也是会跑的,现在还没剿就已经遍布半个天下了,若是让这些人跑散了,那还不全天下尽皆反贼?
听了这番天下大乱,改朝换代的话,汪大渊更觉得不对劲了,眼前这人若不是疯子,那就必定跟红巾反贼有瓜葛,只是他暂时还搞不清楚此人来意,自己好像和红巾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仔细打量魏梓明一番,这小子倒是笑嘻嘻的与之对视,一点也不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