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心中冷笑。原来如此。李林甫表面援手,实则早已布局长远,借他之手打击信安王,进而削弱张九龄羽翼。
“我可以帮你查,”张岱缓缓道,“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保我在御史台立足,不受张九龄打压。”
李林甫大笑:“成交。”
两人心照不宣,举杯相碰。
归途中,张岱思绪翻涌。他已踏入权力漩涡中心,再无法退缩。爷爷张说日渐老迈,父亲张均庸碌,叔父张?懦弱,张家若想延续荣光,唯有靠他自己。
而兰婉媛,终究是最大障碍。
三日后,刑部核查结果出炉:李宙所呈账册确系伪造,笔迹与飞钱行原始记录不符,且有多处数字矛盾。圣上下诏申斥李宙“妄奏欺君”,贬为偏远县尉。
然而,兰婉媛并未因此受罚。反而在次日朝会上,提出整顿御史台风纪,建议设立“奏状核实司”,凡风闻奏事,须经三人联署并附初步证据,方可上达天听。此议竟获多数宰相支持,连张九龄亦未反对。
张岱终于明白??兰婉媛根本不在乎李宙成败,她真正想要的,是借此推动制度改革,限制御史滥用弹劾之权,从而巩固自身权力根基。
这一招,以退为进,高明至极。
张岱回到察院,独坐良久。窗外秋雨淅沥,打湿了廊前的青砖。他提笔写下一行字:“政争之道,不在胜负,而在布局。”
翌日清晨,他命赵岭召集察院年轻令史十余人,设宴于宅中,亲自斟酒,言谈恳切:“诸君皆才俊之士,未来前途无量。张某不才,愿与诸君共进退,同荣辱。”
众人感其诚意,纷纷效忠。
与此同时,张岱悄然联络昔日同窗、故吏,暗中组建班底。他不再只是被动应对,而是主动出击。
一个月后,一则流言悄然传开:信安王之妹曾秘密会见太子妃,赠予玉如意一对,寓意“如意郎君”。虽无实据,却足以引发猜疑。
李林甫顺势上奏,请查宗室与东宫往来。圣上默许。
风波再起,朝局动荡。
而在这纷乱之中,张岱的名字,渐渐为人所知。
某夜,张说召孙入室,烛光摇曳。
“你最近行事,愈发沉稳。”老人缓缓道,“不像从前那般冲动。”
张岱低头:“孙儿受教。”
张说凝视着他,良久方叹:“我张家,或许真要靠你撑起来了。”
张岱跪地叩首:“孙儿不敢负家门之望。”
老人闭目,似已疲惫。片刻后,轻声道:“小心兰婉媛。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是……一把藏在锦缎中的刀。”
张岱默然。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此后数月,张岱一边周旋于李林甫与张九龄之间,一边暗中培植势力。他利用飞钱系统,为多位官员提供隐秘资金流转服务,换取人情与支持;又借监察之便,搜集各方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兰婉媛屡次设局,皆被他巧妙化解。两人如弈棋高手,步步为营,互探虚实。
直至开元二十四年冬,突厥使节来朝,献宝马百匹。圣上大悦,设宴麟德殿。
席间,兰婉媛突然起身奏报:“近日边军粮草调度迟缓,经查,竟有飞钱行擅自挪用军资,转投商贾牟利。请彻查!”
全场哗然。
张岱霍然站起:“此言荒谬!飞钱行从不经手军资,何来挪用?请兰婉媛出示证据!”
兰婉媛冷笑:“证据?三日前朔方节度使急报,本应到账的二十万贯军饷,至今未达。而同一日,有等额款项经飞钱转入西市胡商账户。巧合乎?蓄意乎?”
张岱心头巨震。此事他竟毫不知情!
他猛然意识到??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动了手脚,且精准无比,直指命门。
这一击,不只是针对飞钱,更是要毁他声誉,断他根基。
他环视四周,只见李林甫沉默饮酒,张九龄面露讥讽,裴光庭闭目养神,唯有兰婉媛,目光如刀,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