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营地中央主帐内烛火摇曳,将周凛略显苍白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厉铮掀帘而入,裹挟着的寒意瞬间扑散了帐内的暖意,他抱拳沉声禀报道,
“大人,初步审过了。山寨约两千五百余众,匪首阎魁,绰号‘黑阎王’;二当家冯骥,绰号‘过山风’;三当家胡三,绰号‘笑面虎’。”
“喽啰们只知矿脉图在阎魁手中,视若性命。至于头领间的龃龉。。。。。。那几个硬骨头,尤其是小头目王老六口风极紧。属下等无能,身边又没有趁手的刑具,未能深挖出来。”
“没有趁手的刑具,你们就不会审讯了?”
周凛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手指敲了敲案桌,若有所思道,
“有龃龉?有龃龉就能做文章!去,把西夫人送来的那身军中常服给我取来。”
待他换上常服,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重伤的虚弱被尽数遮掩,眉宇间只余边关将士特有的冷峻与风霜。
“把王老六带进来,我亲自会会。”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再请西夫人过来,让她换身普通士卒的装束。”
片刻后,一身士卒装扮的陆白榆走进帐篷。听完厉铮的讲述,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有龃龉?有龃龉是好事情啊!周大人,兴许我能为你提供一点审讯的思路。。。。。。”
不多时,王老六也被两名亲兵押进帐中。
他浑身是伤,棉衣上浸着干涸的血渍,被粗绳缚住的双手青筋暴起,桀骜的目光扫过帐内亲兵,最后落在主位的周凛身上,却全然未注意到角落里那个低头垂目的清瘦士卒。
周凛并不急着发问,只是用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静静打量着他。
无形的压力在沉默中弥漫,烛火偶尔噼啪作响,像是在敲打着王老六的心理防线。
半晌,周凛才沙哑地开了口,“王老六,原是朔州人士?”
王老六抿着唇不答。
周凛也不在意,闲话家常一般,继续说道:“看你手上老茧,是使刀的,架势有几分军中老兵的影子,莫非曾在军中待过?”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王老六的某根神经,他喉结滚动,依旧沉默,但抗拒的姿态稍微松懈了几分。
这微妙的变化落进了周凛眼中,也被角落里的陆白榆捕捉得一清二楚。
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的针囊。
“不必紧张。我等北上赴任,途经此地,无意结仇。”周凛指尖叩了叩桌案,语气依旧平淡,
“只是昨夜一战,我折损了十三个弟兄。他们皆是我从京中带来的好儿郎。”
他的声音渐冷,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王老六脸上,
“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给他们的家小一个说法。告诉我,是例行剪径,还是。。。。。。有人非要我们死在这里?”
王老六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闷声答道:“是,是看你们车马多,以为是肥羊。”
“肥羊?我们一行虽然车马众多,但护卫森严,行进章法井然,稍有眼力的探子都该知道不是寻常商旅。”
周凛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你们‘一阵风’在乱石峪盘踞多年,阎魁和冯骥都不是没见识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王老六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额头竟当场渗出了细密冷汗。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强撑道:“大当家自有决断!”
“王老六,你可知袭击官军,形同谋逆?”周凛声音骤寒,字句如冰珠般砸在他身上,“按律,山寨上下,皆可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