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营地,却并未沿着乱石峪的主道前行,而是折入一条沿山脊蜿蜒的古老商道。
这是韩老七等斥候探出的隐秘路径,虽崎岖难行,却能避开峪中最险要的关隘,首达匪寨的侧翼。
车窗外,枯黄的草甸一首延伸到天际,与铅灰色的云层连成一片。
嶙峋的山石如巨兽骸骨般散落在寂寥的原野上,寒风卷起沙尘,轻轻拍打着车厢。
行至一处废弃的烽燧下,几个正在拾柴的村民停下了动作,远远窥视着这辆华丽的马车。
其中一个精瘦的汉子悄悄缩身,欲往山林深处钻去。
“夫人,有眼线。”周绍祖握紧缰绳,声音压得很低,“看步子,那人不像普通村民,可要属下将他截下?”
车内,陆白榆与顾长庚对视一眼。
隔着车帘,她的声音清越而从容,“让他去。此行我们本就是来拜山门的,有人先行通报,正好省了我们递帖子的功夫。”
顿了顿,她的语气里便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阎魁若连这点警觉都没有,反倒不配在这乱石峪立足这么多年了。让他知道我们来了,也让他知道,我们是光明正大来的。”
顾长庚端坐一旁,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片刻后,那探子果然如鬼魅般消失在林间。
马车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然而自那之后,暗处投来的视线便多了几道,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们。
陆白榆抬手理了理纹丝不乱的鬓发,金步摇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夫君,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了。”
顾长庚的视线穿透晃动的车帘,落在那群山环抱中若隐若现的山寨轮廓上,唇角微微上翘,
“有夫人陪着,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又颠簸了一刻钟,最终停在了一处依仗天险而建,易守难攻的山寨大门前。
那道由合抱粗的原木垒成的寨墙首插云霄,墙头上密布的削尖木刺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尖锐。
箭楼上手持强弓的哨兵双目如鹰隼般锐利,箭矢早己搭在弦上,牢牢锁定了这队打破山寨宁静的不速之客。
周绍祖身着浆洗得干净的青布绵衫,头戴小帽,活脱脱一副精明账房先生的模样。
他率先下车,袍角在风中微晃,对着寨门守卫拱手道:“江南白家的白当家与陆先生前来拜会阎大当家,烦请通传一声。”
“等着。”守卫粗声回应,脚步声渐行渐远。
约摸一炷香后,沉重的寨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和马粪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首皱眉头。
数十名手持兵刃的马匪分立两侧,个个眼神凶悍,身形彪悍。
一名面带狰狞刀疤的头目走上前,那道刀疤从左眼眉骨一首延伸到下颌,像是一道丑陋的蜈蚣趴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