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函清忍无可忍,把郑煜从繁重的思绪中拉出来。
郑煜:“嗯?”
“你看,”函清指了指东边的天空,“咱要是再不敲这个门,太阳就出来了——李尚书家这个地方选得实在太幽静,咱们跑到西城门还得小半个时辰呢,到时候单反押解军马走得快一点儿,前脚都该进了大理寺了……”
“这事吧,往小了说关乎阿不思的罪责,往大了说不是牵连咱们太子殿下的声誉,和全天下铸币权的收放吗?”函清挠挠脑袋,“舒娘子最明事理了,这么大的事她能不帮着你吗?”
郑煜终于伸手示意函清不必再劝。他整了整衣衫,敲响了门。
李振山调职去洛阳之后,家中仆从遣散了大半,如今还在府中常住着的,只剩下原来的门房一家。
好在郑煜回京之后走动频繁,是以虽然来得太早,却也被客客气气地迎进门。
只说了要找点东西,人家二话不说就点头。
不得不说,郑郎君在李家的风评并没有受到家主李尚书的偏见影响。
人人见了郑煜,都是一脸丈母娘见女婿的欣慰之感。
“郎君要找什么,可能得自己动手了,”门房媳妇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妇,从前也在内院中看管仆从,跟郑煜更是脸熟,亲热地将他拉到李舒房门口,“我家娘子以前都是自己收东西,我们也不太清楚。”
郑煜点头行礼,她便转身和函清唠嗑去了。
“哎呦咱们郑郎送聘礼那一天呦,我不说全长安轰动吧,就这一个坊,那谁人不之谁人不晓啊?”大娘的嗓门不小,一见了函清就亲切得要命。
虽然回京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是郑煜还是忙里偷闲,在永王提前安排好的日子里,亲自把聘礼送进府中。
反正李舒是要从长安出嫁的,日后李公回了清河,这里还是她半个娘家。
在送礼这件事情上,尤其事关李家舒娘,郑郎君半点不会手软。
上好柚木铜皮打的大箱子一股脑儿地抬进来不知道多少件。
李家下人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值钱东西,被震得话也不敢说一句。直到人快走了才终于被函清找到了管事的,拍拍肩膀交代前一半是咱们阿郎的聘礼,后一半全给李娘子添妆。叫他们仔细归类别给弄混了。
看着领头的眼睛瞪得溜圆,还张个大嘴,函清干脆挥挥手,请永王指派来的壮丁顺便给人家归库了。
函清到最后挨个塞银子的时候还笑个不停,他说看来李振山的清廉之名半点不虚,全都是几十年来一分一厘积攒出来的。
对不住了,郑煜对着李舒门前又是一揖,才推开门走进去。
等到见了舒娘,再亲口和她道歉吧。
屋内陈设简单,郑煜虽没见过,却觉得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舒娘并不是多么精致的娘子,但是利落明了中,又不失几分温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离开前曾专心和永王妃研习制香的缘故,屋内有几分缥缈的香气,沁人心脾。
往里过了正堂,寻常人家支起绣绷绣架的地方,李舒立了一个及腰的博古架,上面各式各样的收藏,竟然全都是辔头、鞍鞯。架头平台上,一把约么十来斤的良弓。
不算凶猛,却绝对是李舒能拉开的东西。
一簇白尾羽的长箭就收在手边上。
郑煜想到了晋州那惊魂一箭。
只是不清楚她从何时开始练武……
不过想想从前她马上英姿,他看上的娘子,倒是从来都比自己英勇多了。
郑煜心里叹了一声。
只希望日后都能将她护在身后,再不经历那些凶险。
往里走,书房的大卷缸里竟然立了十几柄马球杆!
从精铜、精铁到黄花梨、紫檀木的,姿态各异,精美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