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好冷,他好像回到了饥寒交迫的开元二十七年。他被小内侍领着,穿过重重宫阙,路很长,墙很高,他满心好奇,却不敢看。
殿中站着太子,这是他唯一见过的人。
“以后这就是你的主子,”太子说。
郑煜抬眼,看到了个如冰玉雕刻成的精致少年。
他知道自己从此不再漂泊、不再忍饥受冻、不再孤苦无依。
“小人郑煜,”他说,“叩见永王殿下。”
“我……”他说,永王贴在他的耳边。
几十年来李璘引以为傲的听力在今日不知怎的终于不奏效,郑煜的声音那么低、那么远,远到快要相隔一整个世界。
“我不后悔。”
“殿下。”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子熙之幸。”
“李舒,”我对不起你。
他说。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原来死亡这样寂静。
光,透过云层照在他身上。
背后是下了一地的雪,这样的纯净洁白。
那年洛阳初雪很早。
他们走在长街之上。
他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被冷风一吹总是透出丝丝的疼痛。
可是李舒笑得很开心,她很喜欢这个洁白的世界。
于是他就也不疼了。
看到她笑一笑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得多。
他们说虎落平阳,说悲惨的晋愍帝。
——她说那可是君主啊,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被困孤城,怎么能没有人来救呢?
——是啊,他可是君主。
他被困孤城,哪怕终究逃不过悲恸的结局,又怎么能没有人来救呢?
——她说。
——她说,咱们成亲吧。
——好啊。
郑煜笑起来。
经营的泪被他微微弯起的眉眼挤落。
我们成亲吧。
就……下辈子,你看,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