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看着茶汤,没有说话。
函清将茶盏放在榻边。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阿郎……有些东西嘱托小人带给娘子。”
先是个小小的桃木符。
“阿郎、阿郎说得给娘子道个歉……”他道,“可能是他私自动了沾染仙气的东西,才叫月老没看见娘子的心愿。”
木符上“舒窈”两个字,被磨得发亮。
一笔一划,都是她亲手写上的,现在笔锋作刀锋,正在刻她的心。
“……阿郎惦记着娘子的镯子当了,嘱咐我一定给找回来,娘子你放心,我函清找一辈子也一定把镯子给找到!”
“他还说……”函清哭得不能自已,连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他说帕子揉烂了,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再绣一方给他。”
“……好。”
半晌,李舒方才开口道。
……
广平王找到李舒,在十天之后。
函清在把她送到广平王的马车上之后告别。
从此之后,李舒再也没见过他。
“……太上皇肯定还是希望能将永王的……运回去的,”广平王和李舒并排打马在前,阿侦和沈娘在身后车中。
“但是陛下……”广平王绝望地揉了揉眉心,“小叔死状,也确有几分骇人,确实不适合长途奔波了。”
“……再加上毕竟是在战场上,江陵到底湿热,虽是在冬天,也极容易发瘟疫,商量再三,还是就地、就地……”
广平王的话没能再说下去,可是她看李舒的脸色,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殿下不必这样看我,”李舒转眼道,“人已经死了,葬在哪,有什么要紧?”
“……”
广平王:“陛下顾及皇家声名,并没有将小叔的罪行昭告天下,并且赐了阿侦爵位,舒娘你……也仍是侧妃。”
“此行咱们一道返回灵武,你和沈娘相互有个照映,也能照顾阿侦不是?”
李舒只是看了他一眼。
“陛下……总是觉得亏欠小叔的,”广平王被李舒的周身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舒娘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
“子熙在哪?”她忽地开口。
广平王一愣,“什么?”
“我说,”李舒看他,“子熙,葬在哪。”
……
鄱阳城北,战场上血气还存。
只是不见了刀光剑影。
这里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也对。
山川能记得什么呢?它们万千年来都是这样的。
没有哀伤,也没有喜乐。
所以才要有人,有人把这些悲欢铭刻,把那些已经离去的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