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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烤冷面（第2页）

“你……回来了？”沈知白轻声问。

周阿诚没说话，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骤然湿润：“这味儿……是我妈做的？”

“是你媳妇为你做的。”沈知白将食盒递上，“她说，饭一直热着。”

周阿诚颤抖着接过，打开盖子，眼泪无声落下。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萝卜，举向空中：“婉清……我回来了，饭还热着，你……能出来吃一口吗？”

风忽止，院中桂树无风自动，落叶纷飞如雨。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屋角缓步走出，正是那位老妇人。她看着周阿诚，嘴角微微扬起，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却又像怕惊扰梦境，缓缓收回。

“吃吧，”她轻声说，“我陪你。”

周阿诚低头，一口一口，吃得极慢，像是要把五十年的等待都嚼进嘴里。吃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从包里掏出一条淡紫色丝巾，轻轻放在碗边：“给你买的……杭州的丝绸，你说最喜欢这个颜色。”

老妇人笑了，身影渐渐淡去，最后一缕光融入晨曦。

沈知白默默收走食盒，洗净碗筷，晾在竹架上。他知道，这一餐，等了半个世纪。

十点十五分，林念来了。她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一张旧照片??正是她父母年轻时的合影，背面写着：“1978。11。10，终成眷属。”可今日却是十一月九日，婚期明日才到。

“我梦见妈妈了，”她声音发抖，“她说，她从未真正见过爸爸穿上婚服的样子。他们……连一张结婚照都没拍完。”

沈知白沉默片刻，走入厨房，取出糯米粉、糖、猪油，开始做酒酿圆子。又摆出红纸、喜烛、一对锡制酒壶。

“来，”他说，“咱们把那天补上。”

林念怔住：“可……爸爸已经……”

“可婚礼还没结束。”沈知白打断她，“只要有人记得，它就还在。”

他点燃红烛，摆上三桌虚席，每张桌上都放着一副碗筷。柯林芳闻讯赶来，捧着母亲留下的围裙，默默系上。沈知白则翻出地窖中那坛未启封的老酒，泥封一开，满院酒香如潮。

十二点整，阳光洒满庭院。

沈知白执壶，为“新人”斟酒。林念站在“母亲”位置，柯林芳站于“外婆”身侧，三人齐声念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刹那间，风起云涌，院中光影交错。一对年轻男女携手而出，女子眉目温柔，男子英挺含笑??正是周阿诚与婉清。他们相视而笑，饮下交杯酒，身影在阳光中缓缓交融，最终化作一缕轻烟，融入桂树根部。

那株老桂树忽然抽芽，嫩绿新叶簌簌而动，一枚桂花悄然飘落，正好停在《人间记》翻开的一页上。叶脉间浮现新字：

>“家未散，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下午一点，孕妇再度登门。她捧着B超单，眼含热泪：“昨晚……胎动特别频繁，医生说，宝宝的心跳节奏，和我煮粥时哼的那首童谣，完全一致。”

沈知白微笑：“她听见了。”

他取出莲子、百合、冰糖，另熬一碗安神粥，加入微量酒酿，文火慢炖。粥成时，香气清甜，如月下花开。

孕妇喝下一口，忽然捂住肚子，惊喜道：“她踢我了！像是在说……谢谢妈妈。”

沈知白轻抚她手：“你喂她的，不只是粥，是爱。而爱，从来不会迷路。”

三点十七分，盲眼少年的母亲来了。她抱着儿子写的诗集，泣不成声：“他昨天写下一句：‘我尝到了春天，妈妈的味道。’可……可他从没见过她。”

沈知白取来棉被，晒透，铺在椅上，请母亲坐下。又端上一杯溪水茶，轻声道：“您摸摸这温度，是不是像从前哄他睡觉时那样？”

母亲颤抖着手抚上茶杯，忽然泪如雨下：“是……是她常坐的位置，连杯子的角度都一样……”

沈知白闭眼：“她一直在。用您的手，替她抱他；用您的嘴，替她唱歌；用您的心，替她爱他。”

傍晚六点，小女孩抱着泰迪熊再次出现。这次，熊的脖子上多了一条蓝格子围巾。

“奶奶让我谢谢您，”她认真地说，“她说，她终于吃饱了，可以安心睡了。”

沈知白蹲下身，摸摸她的头：“那你呢？你还饿吗？”

小女孩摇头：“不饿了。熊说，只要有饭香，我就不是一个人。”

他目送她跑远，身影消失在巷口夕阳中。

午夜，十二点零一分。

挂钟背面暗格再次弹开，这次飞出的是一枚铜钥匙，坠着红绳，正面刻着“周记粥铺”，背面是“传灶者林”。

沈知白握紧钥匙，走向后院桂树。挖开泥土，发现一个铁盒，锈迹斑斑。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手写菜谱，扉页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