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破败之物,就连家境稍稍殷实些的平头百姓都会弃之不用,慕容玮却日日端坐其上,至今已经五年有馀。
他身上的衣物,连同整个洛阳宫的布置,都与这只破败的胡床一脉相承,朴素到甚至有些寒酸的地步。
这一切皆始于五年前的那场大败。
五年前,秦军攻入洛阳,纵兵烧杀抢掠,将金碧辉煌的洛阳宫洗劫一空。从此,象徵着慕容氏家族图腾的圣物金蛇宝座沦为秦王的战利品,成为氐人贵族闲暇时把赏的玩物。后宫中那些未来得及出逃的妃嫔和宫女都被掳走为奴,就连宫墙上绘制的精美壁画和梁柱头上精心雕刻的构件都被贪婪的秦军一一剥脱下来,装在马车里运回秦国。
慕容玮不修宫殿,不置御座,不穿华服,为的就是铭记此辱,永志不忘。
朝会自凌晨起,此刻已是日上三竿。
炽烈的秋阳长驱直入,自洛阳宫门口直扑到这位年近五旬的燕王面上,他左脸的金蛇面具绽放出刺目的金芒,光耀暂时抚平了褶皱,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右脸瞬间显现出几分年轻时的俊美
「日照鲜卑山,金发慕容郎」,这句歌谣所赞,正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大燕王子慕容玮。
秦人史书记载:「慕容玮,美姿仪,随其姊燕山公主入秦为质,为上所幸。取媚邀宠,奸邪惑主。九月,上薨于未央宫,玮以匕首自毁其面,趁乱出逃。」
……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上一任秦王符宗时期的旧事了。
此事在燕境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只有在眼下这般令人煎熬的安静时刻,列位臣僚偷眼上望时,才难免在心中勾陈往事,短暂地想入非非。
感受到上方扫视过来的视线,臣子们赶紧移开目光,继续盯着脚下破败的白玉砖沉默不语。这位君王虽节俭勤政,却性僻多疑丶阴晴不定,臣下动辄得咎,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说错一句话触怒龙颜,落得个削官流放的下场。
慕容玮的目光掠过下方一个个黄发或黑发的脑袋,「诸臣负我」这四个字在胸中盘桓不去,面色阴郁。
气氛凝滞之时,一位戴蝉珥貂丶腰束玉钩的俊美青年越众而出,正是金城王慕容康。
慕容康神情轩朗,沉着道:「启禀陛下,晋人历次寇境,无不择在盛夏雨水丰沛时节,此番一反常态,选择在秋季出兵,所图显然甚大」
燕王面色稍缓,「仔细说来。」
「晋人以往几次北伐均由士族统兵,虽号称』收复失地丶还于旧都『,实则并无此志,其真实目的,不过是想掠夺几座城池,从而建立军功,为之后的篡位铺路而已因此,晋人三次北伐均不敢图秦,而是趁我大燕疲弱之时兵犯淮北,乘夏而来,意在速战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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