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州城。
这座位于宋国西陲的重镇,昔日虽不及襄阳繁华,却也因地处要冲、兵家必争而显露出一种坚毅沉雄的气象。
然而此刻,笼罩全城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死寂。
城墙上的宋字旗帜在带着寒意的风中无力地卷动,守城兵卒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
城中的一处大宅。
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张凝重至极的面孔。
吴玠、吴璘兄弟,以及李彦仙。
这三位支撑着陕州乃至西线防务的将领,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了胸膛,无人开口,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交错。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案几上那份来自南方的紧急军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狄青已奉金牌急令,率领主力大军回援临安,襄阳及西线防务,名存实亡。
许久,终究是性情更为外露一些的吴璘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饮水:
“大哥,李将军……狄帅……已经走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才继续道。
“临安危急,官家连发金牌,狄帅不得不走。”
“可他一走,襄阳……襄阳还能守几天?”
“明军之所以围而不攻,不过是爱惜士卒罢了。”
他抬起头,目光在吴玠和李彦仙脸上扫过,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襄阳一失,我陕州便是孤城一座。”
“粮道断绝,外无援兵,城中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届时,满城军民,又当如何?”
吴璘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吴玠和李彦仙如何能不明白?
那无外乎是“归降”二字。
这是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选择。
李彦仙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紧,骨节泛白,但他依旧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吴玠则像是入定的老僧,眼帘低垂,盯着面前摇曳的烛火,仿佛要从那微弱的光芒中看出未来的路径。
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刚硬,也格外苍凉。
作为陕州防务的实际主持者,他需要考虑的更多,不仅仅是忠义,还有这满城将士和百姓的身家性命。
时间在令人难堪的寂静中一滴一滴流淌。
每一息都仿佛被拉得极长,充满了煎熬。
终于,吴玠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却又透着冰冷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