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平承三年,太子温琅被废,遣送守陵到如今,就连首辅刘松年也近乎数十年不曾这般近距离地见过太子真容。
太子虽才十七,却是天人之姿。
一身皇太子衮冕,衬得身姿俊伟,天容隐于流珠下,眼中萦着清冷薄雾,迎风立在高台上,衣袍猎猎。数年罢去经筳讲读的皇长子,非但没有如皇帝所愿变得粗鄙不堪,反而生长出孤寥绝世的气度。
云蒸霞蔚,尤有不及。
世人多爱皮相,百官也不能免俗。
老臣们心里滚沸,暗含热泪,一心追求长生,十载不视朝的皇帝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个观之甚美的太子殿下,让他们寄托一番辅佐明君,名垂青史的报复。
平承帝与太子亦是数十年不见。
当着朝臣的面,不免演上几句,假意关怀太子一番,让这些整日在奏疏里喋喋不休的老臣子瞧瞧,好把嘴闭上。可惜,老臣们非但不买他的账,反而试探问起亲王成婚之后,之藩就国的事。
一刀子捅在了平承帝心窝上。
苦于是福王大婚吉日,不好发作,草草几句敷衍了去。晚间宫宴,命人将提起此事的老臣们纷纷打发到太子身边去,让他们同太子同坐。
倒遂了首辅刘松年等人心意。
宫宴之上,温琅换过礼服,除冕易弁,着绛袍红裳,红色衬得他愈发清冷持重,犹如只可远观的阳春白雪,颈间朱缨随他应答诸臣时轻轻晃动,风仪甚好。不亲不疏,无喜无恶。
喜怒不形于色,温文儒雅,正合诸位老臣心意。
然而,若是忍冬瞧见这样的温琅,必会吃上一惊。
长公主府初见以来,她认定太子是个温柔爱笑的人。哪知其实他并不爱笑,更极少在人前笑,只是因为对着她,心生欢喜。况且人生际遇中,可供他喜悦之事,着实少得可怜。
奏乐歌舞间隙,温琅唤徐守忠上前。
群臣远远看着,不知徐守忠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忽而眼含笑意,目色柔和,竟是笑了。
东宫内殿。
忍冬除去厚重的皇太子妃礼服,胳膊又酸又胀地撑在妆台前,快将她脖颈压断的九翬四凤冠被陆氏收了起来。怜惜她身量纤小,常服相对的花钗凤冠只放在一旁,不强求她戴上。
太子妃喜欢如何便如何,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的。
就连内殿吃食面点,床脚柜子里的闲书画卷,都是殿下事先为太子妃安排停当的。
妆容洗去后,忍冬穿着真红大袖衣,将坠着玉坠的霞帔一并去了,坐在镜子前,摩挲着木偶,打量镜里的自己。
今日一多半时辰都花在穿戴上,四个簪花女官齐齐围绕着她,穿上花了一个时辰,脱去又花了一个时辰。还是此时由阿越为她梳头,松一松头皮来得舒畅。
鼓乐声遥遥地从前头大殿传来,到青宫这里,只剩下几丝渺渺轻音。
宛如隔着两重人世。
协理婚仪的女官离开后,大小殿宇只剩下十几名东宫内侍宫人,红烛高照,凄冷的青宫一改常貌,难得有了分喜气。
今年上元节,想她为了两筐炭火,与刁嬷嬷那老贼妇扭打在一处,那时候决计想不到,不久的将来,自己会进宫,嫁给东宫太子,成为太子妃。
这一切,就像做梦般不真实。
想到这里,忍冬叫阿越放下梳子,提起红裳走到床前,想抽几本书来看,尤其是陈娘子再三叮嘱她要仔细翻阅,拧人耳垂的那本。
偶然翻到一本画卷,画着个背着书篓的俊秀少年与农家少女,她有些好奇,便坐下一页页翻阅。
不知不觉,看得入神,阿越几时被陆氏叫走的也不知晓。
寝殿内烛火温吞燃着,看到紧要处,眉头轻轻攒着,忽闻殿外传来通禀:“太子殿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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