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君昭捧盏,热气扑鼻,竟有些微湿。
他轻啜,甘苦交织,像把旧年种种都咽了下去。
君昭目光扫过四壁,声音低哑:
"温子野,你过得好吗?"
温岭笑,眸子亮得像雪里反射的星:
"好啊。晨起扫雪,煮茶,午后读书,傍晚采菊
再无案牍劳形,再无朝堂风雪,
我求了半世,原来自在在这里。"
他说着,起身,从床下拖出一只竹箱,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册手写《叙州志》,墨迹尚新,
"看,我如今是进奏院小吏,专责录史,
无品无级,却可纵笔写天下,
比当年束手束脚,痛快多了。"
君昭望着他,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勉强,
只有"自得"二字,亮得刺眼,也亮得刺心。
君昭默然,自袖中取出年礼——一盒宫制点心,精致得与这陋室格格不入;一瓶御赐"雪里春"药酒,专祛寒疾;另有一封,火缄严密,内藏"叙州旧案"重审手谕——
他今日来,本欲暗授此物,替旧友翻案。然而他并不知道,先帝早已盖棺定论,所有人都亏欠了他。
温岭接过,却未拆,只把点心盒打开,拈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像在品味一场旧梦:
"甜还是当年的甜。"
然后他抬头,看向君昭,眸中雪光微闪,
"但甜过了,就该忘了。
王爷,我如今不需要翻案,也不需要怜悯。
我只需这一隅雪庐,一壶野茶,和一幅你的旧字。
其余的都随雪埋了吧。"
日暮,雪又悄悄落下。
君昭起身告辞,温岭送至门口,却不远送,只倚门而笑:
"雪大,王爷慢行。
来年若有闲,再来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