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璟双手撑在两侧,尝试支棱起自己的身子,他后仰着身子,眉眼里满是委屈地望着江元音,嘟囔地唤出了声:“母后……”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黏腻含糊的嗓音,仿佛他此刻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挨了欺负,想要母亲的安慰。
江元音自然不会应声,她立于床榻旁,眼前的李昀璟很是狼狈。
他杖责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处理过,但仍有些渗血,白色的单衣,看得分明。
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水,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因为疼痛难忍。
他这样唤她,的确是病糊涂了。
李昀璟眼巴巴地望着她:“母后为何不坐?”
他费劲的拍了拍床榻,“母后是不是对璟儿失望了?母后也不喜欢璟儿了吗……?”
江元音有些揪心的疼,在心里把李彦成狠狠骂了一遍。
她将手炉递给晴嬷嬷,在他身旁落座,替许令仪发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看了眼他渗血的单衣,声音很轻:“很疼吗?”
可久未感受过疼爱的孩子,即便是发热到神志不清、会卸下防备的委屈询问自己是否让母后失望了,却也不敢喊疼。
他双手用力攥着身下的床榻,却抿唇不语。
江元音示意李久安将汤药端过来,温声轻哄道:“我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身子难受,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太子殿下喝药,好不好?”
李久安忙不迭地将药碗恭敬递上。
江元音耐心极好,捧着药碗感受了下温度,舀一勺汤药递至李昀璟唇边:“太子殿下,喝药吧。”
感受到鼻尖弥散开去的药草气味,李昀璟皱了皱鼻子。
他没有像拒绝宫女那样拒绝江元音,但也并不配合,一脸苦大仇深地低眼看着药碗。
江元音不催促,也不收回手,保持着喂他喝药的姿势,等他自己接受。
沉默的僵持中,是晴嬷嬷率先发声:“公主,太子殿下畏苦喜甜,奴婢记得太子殿下幼时生病,娘娘喂他喝药时,要准备一大罐蜜饯,太子殿下才会肯吃药。”
李久安一脸讶然,下意识地嘀咕出声:“可奴才记得殿下最讨厌蜜饯,从来不吃任何甜食……”
他说着说着,又恍然惊觉般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声准备:“奴才这就取蜜饯来。”
他到李昀璟身边伺候时,其已是太子,住进东宫。
而先皇后死在太子册封典礼当日,整个皇宫因为李彦成的悲痛,而处在一种低气压里。
那时起,他便没见李昀璟吃过甜食,只当他是不喜欢。
江元音这才将勺子重新放回药碗里,继续哄道:“去取蜜饯了,等蜜饯来了再吃药。”
李昀璟闷闷地“嗯”了声。
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讨喜的表情,可此刻江元音却觉得他好像是一只成日炸毛的小猫,忽然温顺下来,乖巧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想要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不过摸的是他的额头。
她在探他的体温。
李昀璟有些懵怔,却没有躲闪。
感受到掌心一片灼人的热,还带着濡湿的汗水,江元音面色一紧,唤沉月取来铜盆热水,将手中的药碗递交给晴嬷嬷。
她拧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脸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