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迷戴着幕篱
,从后门溜出来,驱车赶往不远处的小院。约摸半个时辰后,就有一辆轻便的马车径直驶进了院子里。
候在院中的偃人上前,把昏死的人抬下车,又沉默着抬进了后面的暗室。杨夫人毕竟有些不放心,追着询问:“要等多久?不会出纰漏吧?”
偃人冷漠地回应:“两刻钟。活着让你带走。”
再要追问,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只好失魂落魄独自坐在厅房里,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不会出事的,她想。其实当真出事也不要紧,男人才是祸头子,祸首没了,家中她做主。至多失了将军夫人的名头,凭着诰封,也能确保余生衣食无忧。那个小贱人受不住磋磨,早晚会跑……不能让她跑,卖到花街柳巷去,让她见识见识窑子里的厉害手段。还有那总和她作对的小畜生,送到兵营做生兵,到时候再物色个听话的族子过继,简直两全其美。
当然,那都是最坏的打算,身强体壮的男人忽然死了,经受盘查也够她受的,麻烦得很。但就是这么不起眼的自己,做出了一番瞒天过海的大事,还有什么道理不为自己骄傲?
她慢慢探出双脚,把脚伸进门前的光带里去。以前行端坐正不能动摇,这回她不受教条管束了,愉快地摇摆起来,浑身都透着自在。
这两刻钟,是充满希望的两刻钟。她依稀体会到了男人等候妻子生产的感觉,再见他时,他就是一个任她拿捏的人了。
于是屏息凝神听里面的动静,可惜什么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枝头,树叶簌簌的轻响。
终于,有脚步声走动了,不多时人被抬了出来,送回马车里。面无表情的偃人嘱咐:“向审台告假,就说坠马重伤。十日之内你亲自照顾,不可假他人之手。”复又把一个小匣子交到她手上,“每隔五日,往他胸口的红线上滴两滴。余量用尽前,自会有人给你送去。”
杨夫人攥紧盒子点头,转头看看那张灰白的脸,“外子不会有危险吧?”
偃人空洞地注视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僵直地说:“切记守口如瓶,不与任何人说起。”
杨夫人怔愣了下,说是,转身迅速登上了马车。
识迷隔窗看着马车使出院子,很满意于今天的顺利。只是武将的血又多又厚,清洗起来费了一番功夫,好在都处置妥当了,顾师兄给了她一瓶鬼市上淘换来的药,化骨无形,拿水一冲便顺着沟渠流走了。
仰头看看天,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离人坊,与阿利刀他们汇合。然而打开大门,远远见三个人躺在寂静的巷道里,定睛看都中了刀剑,血喷射得两边坊墙上都是,因这个位置太偏僻,应该死了很久也没被人发现。
她有预感,这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过去查看,一眼就认出那个仰面倒地的,是今早在议事堂外见到的御史李樵真。
她猛吃了一惊,急忙退回来,指派偃人关好门户,驾车从另一侧坊道离开了东市坊。
回到离人坊,确认顾师兄已经走了,这才略感放心,但也不能再逗留了,得赶紧返回九章府。
她这一路都在嘀咕“坏了”,染典和艳典不明所以,小声追问:“阿迷,什么坏了?”
识迷喃喃道:“圣元帝派来监察中都的御史死了,就死在东市坊的巷道内。我好像落进别人设计的圈套里了,本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有人黄雀在后。”
染典顿时慌乱,“什么人,这么厉害?”
识迷叹了口气,“他忍不了多久,很快便会来见我的。”
艳典终于开窍了,“难道是太师?”
识迷靠在车围子上,垂头丧气道:“本以为掌控他的生死,能将此人收归己用,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为什么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