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钱子美识大体,若是闹出围攻相府来,那可真难了局。”
范处圭说完,端起茶来吃了一口。
“再难也难不过陕城。”杜良辰摇头道。
“应枢必有以教我。”范处圭放下茶杯。
“民有饥色,户无存粮。而官课、杂捐不断,兼有诸军拉夫征役,实苦不堪言。”杜良辰叹道:“一入潼关变颜色。”
“关中这般艰难?”范处圭却有些疑惑。
无论都省呈报,还是枢府堂抄,关中粮价、布价都尚算正常,仅比前年涨了一成五多些。若照杜良辰所说,那粮价、布价翻个三四跟头也不奇怪。
可就算是最着紧这些的关中商报,也不曾这般报道过。
若说地方官府能管住这些商报,他是第一个不信——就是这些商报泄密多。
“若非亲见,绝难相信。”杜良辰叹道。
他以崇政殿说书一职,而渐受官家陈安平信任。
夏州案爆发后,御史台、刑部及大理寺会审,可结果并不能让陈安平满意。
他担心罗敦善牵涉其中,也没有深究。而待大理寺结案定谳,杜良辰便被任命为秘书丞、集贤殿修撰、陕城路提举常平副使兼三门白波发运副使。
杜良辰一到关中,便先查常平仓,对于陕城路储粮颇觉触目惊心。
便是最“富裕”的京兆府,常平仓账上有六万九千余石,他带着心腹家人盘点三天,约三万余。
其余的出借、贷给、添补豁免钱粮等等名目不一而足。
便是杜良辰盘点过的三万余石,他也不敢确信没有舞弊——他家人告诉他,深夜里粮仓常有响动。
其后他巡查州县,便如走马观花。
即便如此,最少的环州常平仓,竟只有一千四百余石,账上应有一万一千四百六十石四斗。
这些差异自然不是官吏的罪过,或者这里多记,或者那里少支,反正州里推给县里,县里推给乡里,总有蠢笨的书手、手分来应这过错。
可拼着拿掉对方的职分又能怎样?杜良辰不愿意浪费时间,马不停蹄赶往夏州。
“夏州如何?”范处圭问道。
“夏州倒是差异最少的。”杜良辰无奈笑道:“账上有二万四千石,这是章家补足的。实有二万二千七百余石。”
“才四个月……”范处圭皱眉道。
“夏州那一千余石,下落倒是明白。”杜良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环州。”
“环州常平仓?”范处圭头皮一紧:“真是……放肆。”
杜良辰却道:“这也是俺不敢确信京兆府常平仓真有三万余石的缘故。能认出环州常平仓的把戏,全赖那是章家补足的福州米。”
“专用的占城稻,而非江淮稻或者陕城麦,河东粟。否则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说起这些杜良辰也不隐瞒,反正他陛见述职时已与官家陈安平讲过。
此时与范处圭说起,也不觉需要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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