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少则三个月,多则五个月才有收成。朝廷要屯田,便要养陕城百姓三到五个月。”陈安平伸出手掌:“除去关中,至少有五百万百姓要养。
日食一升,五个月便需七百五十万石米或三百七十五万石麦、粟。”
“屯田只招募五十万人。”
“可人人都得吃饭。屯民朝廷供养,那屯民的父母妻儿喝西北风吗?”
钱绪摇头道:“我等是礼义传家,彼等也遵孔孟之道。接济乡里,本属常情。乡绅何至于不念乡情?”
“就怕不止如此。”陈安平将茶饮尽:“陕城若无兵戈,朝廷屯田也就屯了。别的不说,两万官吏、八万西军,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敢造次。
可如今不同,党项往复多次,应理、鸣沙、兰州、会州,乃至熙河、兴灵,数遭劫夺。朝廷威信实仰赖这些乡绅维持。”
“三秦之地,百万之家,岂无忠义之人?”
陈安平笑道:“骆季危到任时,还敢杀兰州士绅,惩戒其附贼。如今呢?”
“谢文澜为人宽厚,此亦使其能得人。”
“宽厚?兵凶战危,宽厚何可凭。”
“屯田之议已成。”钱绪摇头:“便是修仁句句属实,也无可更易。”
“某倒不担心这个。”
“哦?”
钱绪颇为意外。方才陈安平仔细剖明,倒让他以为会上疏反对都省成议——他以前这么干过。没想到陈安平另有说辞。
“如今陕城形势,屯田办不成还好,水中捞月而已。倘若办成了,而陕城仍在交兵,那才要命。”
“修仁是说,若是陕城平靖,屯田是有可能办成的?”钱绪试探道。
“不错。”陈安平点头:“这等道理,别人或者不懂,二位丞相定然知道的。”
“啊?”钱绪奇道:“可都省通过了屯田之议……你是说,丞相要议和?”
“总要议和的。”陈安平不甘心的点头:“可凉州仍在党项手中。而朝堂诸公,但凡爱惜羽毛的,又有哪个肯提这二字?”
陈安平自然也不愿议和,以他的主张,不仅要收复凉州,最好连甘、肃、瓜、沙这些归义军旧地也一并收回,彻底控制河外、河西之地。
奈何形势比人强。
他迭经抚羌城、兰州两地血战,已晓得禁军与夏军差距。
若抛开成见,禁军中能敌夏军者极少,只振武一军、拱圣、云骑、威远四支可堪一战,其余的便只好用来守御关隘城池。
偏偏只有振武一军是步军。如此情形,能收回凉州已是好局。
归义军旧地,只能留待后世英杰去光复。
钱绪闻言一时愣住,思量半天才问道:“修仁的意思,二位丞相等党项人提出议和?”
“何止是党项人。若是你我愿意提,二位丞相一定大喜。”
钱绪点头道:“怪不得韩道宁来找我。”
“请你提议和?”
“不是。请我吩咐公人善待闫真家人。”
“韩孟文真是了得。”
因钱绪典任开封府推官对公人严厉,公人们也很少与他殷勤,他吩咐要善待闫真家人,只怕公人们会反其道而行之,尽可能的给闫真家人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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