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
圣地,玛丽乔亚,权力之间。
四位老者,在沙发边或站或立,传阅着一份报纸,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你是说,现在不光是下界,就连圣地,都有很多人在议论纷纷?”
“是的,。。。
夜色如墨,潮水在礁石间低吟,仿佛无数未说完的话语沉入海底。我坐在客栈二楼那张摇晃的木桌前,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着今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窗外的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吹得油灯忽明忽暗,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舞动的文字。
雷恩仍站在窗边,手中酒瓶已空了一半。他没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不只是听我说话,而是听着整片大海的呼吸,听着远方城市里那些刚刚苏醒的心跳。
“你知道吗?”我忽然停下笔,“普罗米修斯最后传来的数据碎片里,提到过‘共感悖论’。”
他微微侧头:“说人话。”
“意思是……当我们所有人都能听见彼此时,反而最容易失去真正的对话。”我望着灯焰,“声音太多,情绪太杂,真话被淹没在共鸣的洪流里。就像暴雨中的钟楼,钟声再响,也没人听得清它在说什么。”
雷恩冷笑:“所以你现在担心我们造了个更大的牢笼?用理解绑架自由?”
“我在想她。”我说,“艾莉娅。她切断连接,是为了让我们有选择的权利。可我们现在做的,是不是正在剥夺另一种选择??沉默的权利?”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远处传来海鸟归巢的鸣叫,像是某种古老的回应。
良久,雷恩才开口:“你有没有试过完全关闭共感?”
我一怔:“不能关。自从第九钟敲响,网络就自动锚定了全球共鸣体的生命频率。只要活着,就会接收,也会释放。”
“错。”他转过身,眼神锐利,“我能关。”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弱的银光从皮肤下浮现,如同电流般游走一圈,随即消失。“D族血脉越纯,对共感的控制力就越强。而我是‘断脉者’??母亲被杀那天,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神经链路,用烧红的铁钩刺穿脊椎,切断了与群体的连接。我不再是被动接收者,而是开关。”
我震惊地看着他:“那你这些天……听到的一切,都是你主动开启的?”
他点头:“每一次握手,每一次注视,我都得决定要不要打开。有时候我看一个人,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说谎;有时候我故意屏蔽,因为某些痛苦……听一次就够了。”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可能是破解‘强制共感’的关键!我们可以教人如何自主调控,而不是任由情绪洪流冲垮理智!”
“你以为这么简单?”他冷笑,“你能想象一个杀人犯在审判时突然关闭共感,让所有人无法感知他的悔意或伪装吗?你能接受一个政客站在台上,内心一片死寂,谁也读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解放,是混乱的开端。”
我哑然。
“自由的前提是责任。”他说,“如果人们还没学会倾听,就先学会了逃避被听见,那共感网只会变成新的战场??一边是赤裸的灵魂,一边是披着沉默外衣的谎言。”
我低头看着笔记,手指微微发抖。原来最深的矛盾不在系统,而在人性本身:我们渴望被理解,却又恐惧被看透;我们呼唤真诚,却总在关键时刻选择躲藏。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雷恩走到桌前,将酒瓶倒扣在纸上,留下一个湿痕,像一枚残缺的印章。“建学院之前,先立规则。第一,共感不是义务,而是邀请。任何人有权拒绝连接,只要他愿意承担后果。第二,设立‘静默契约’??在特定场合下,比如法庭、谈判、家庭对话中,双方必须明确同意是否开启共感。第三……”他顿了顿,“培养‘守门人’。”
“守门人?”
“不是管理者,也不是审查者。”他目光深远,“是那些既能深入共感之海,又能全身而退的人。他们不主导,只引导;不评判,只见证。就像灯塔,照亮航道,却不规定船只去向。”
我缓缓写下这三个字:守门人。
这一夜,我没有再睡。笔尖划过纸页,草拟出《共感宪章》的雏形。第一条便是:
>“每个人都有说出真相的权利,也有保持沉默的自由。真正的共感,始于自愿,终于尊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我开门,只见一名渔家少年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只破损的漂流瓶。他颤抖着递给我:“昨……昨晚涨潮时冲上岸的。上面刻着符号,村里的老人说……只有你们能看懂。”
我接过瓶子,玻璃已被海水磨得模糊,但瓶身上确实刻着一组古老纹路??那是D族密文,也是共感网络最初的启动密码之一。
“他在求救。”雷恩一眼认出,“这不是普通讯息,是紧急信标。发送者正处于深度共感崩溃状态,意识正在被外界情绪撕裂。”
我心头一紧:“定位呢?”
“西南方三百海里,加尔帕岛附近海域。”他迅速翻出海图,“那里曾是世界政府的‘情绪实验站’,专门研究如何利用共感制造精神武器。二十年前一场暴动后被废弃……理论上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