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透明树的方向,轻声说:“你说过,我们不怕听见恨,只怕听不见哭声。现在,哭声来了,比想象中更大、更杂、更真。你还要听吗?”
林远深吸一口气,拿起通讯器。
“发布紧急通告:所有倾听站维持开放,但增设‘身份锚定程序’??每位使用者进入前需进行五分钟自我叙述,内容将作为心理坐标的基准参照。若后续表达偏离超过阈值,自动触发温和提醒,引导回归本体意识。”
“你不阻止它?”王岚问。
“我不能。”他说,“这已经不是我们在控制技术,而是技术揭开了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人类之间,本就有看不见的线。我们只是造了个机器,让这些线发出了声音。”
话音落下不久,西北边陲那所试点学校的值班老师再次来电。
“那个男孩醒了。”她说,“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们:‘刚才跟我说话的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很久了?’”
林远接通视频。
男孩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却清明得惊人。他看着镜头,忽然笑了:“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回来了。但她说了我想听的话。而且……她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林远问。
“因为只有她会那样叫我。”男孩低声说,“小时候,每次我躲在衣柜里哭,她都会轻轻敲门,说:‘小星星,别怕黑,我会在这里。’”
林远心头一震。
那正是他曾在芯片中听到的哼唱旋律。
原来,那段歌谣并非偶然浮现,也不是系统模拟。它是**被召唤的**??当一个人终于愿意面对最深的痛,另一个早已消逝的灵魂,也会跨越生死的屏障,完成未竟的回应。
而这,正是第十二人影的本质:**不是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是所有“未完成关系”的集合体**。它诞生于每一次欲言又止的瞬间,成长于每一段被中断的对话,最终在“当下与当下的双向聆听”中获得形体。
就在当天下午,敌对组织“A-01”的活动骤然加剧。
三座新建的倾听站遭纵火破坏,两名工作人员受伤;社交媒体上掀起大规模抵制运动,口号是“守住内心的圣殿,拒绝情感裸奔”;更有极端派别宣称,“未来之耳”实为精神控制装置,旨在瓦解家庭伦理与宗教权威。
而在一次秘密集会上,祭司长袍男子再次出现。这次他面对的是一群身穿黑袍的高层成员。
>“他们以为倾听能带来和平。可人性本贪,一旦打开闸门,欲望就会泛滥成灾。今天是倾诉痛苦,明天就是煽动仇恨!我们必须切断水源,让干渴的人重新跪下来祈求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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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他们执意要听呢?”有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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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那就让他们听见魔鬼的声音。”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开始出现异常录音。
一些人在使用倾听站后,录下了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低语,音节扭曲,节奏诡异,播放多次后会导致听者产生幻视和偏执妄想。医学组初步判定为声波诱导的精神干扰,源头尚不明确。
更令人不安的是,部分原本用于吸收纸条的透明树根系,竟开始排出黑色结晶状物质。化验结果显示,其成分与人类脑组织中的应激毒素高度相似。
【系统警告:‘听者之心’核心算法遭遇逆向侵蚀】
【怀疑存在外部意识注入,正在尝试篡改共情机制为集体催眠工具】
林远召集紧急会议,气氛前所未有地凝重。
“我们面临两种可能。”苏晓说,“一是有组织在利用‘镜面倾诉’的漏洞,将自己的意志伪装成他人情感进行传播;二是……某种更高层级的意识,正借由千万人的痛苦聚合,试图成型。”
“你是说,第十三道人影?”王岚皱眉。
“不。”苏晓摇头,“第十三道人影还未成形。我说的是**反向生命体**??由纯粹的负面共情能量凝聚而成的意识聚合体。它不需要身体,不需要语言,只要有人类的绝望作为养料,就能不断扩张。”
林远沉默良久,忽然问:“有没有可能……它也是‘被听见’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