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哽咽,“我从不在意有没有人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也从未想过要让任何人来同情我,可是小锦,我真的错了吗?我只不过是想来伤害我的那些人都付出代价罢了……”
“都怪我想让天下大乱,可分明,便是这天下人,害我无家可归了呀……”
“……”
不知沉默了多久,只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才听他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他楚君彻吗?他就是朵温室里面的花,从小到大都有人爱护,有人珍惜他……”
风起于微末,却能卷动山河。
林小禾走出博物馆时,肩头那朵紫花并未停留太久,只轻轻一颤,便随气流升腾而起,像一片不肯落地的魂。她没有追,只是望着它飞远,仿佛知道它终将去往该去的地方??某个正在遗忘的角落,某个尚未苏醒的记忆深处。
启忆三年的春意正浓,街巷间已不见昔日禁语碑的残影。取而代之的是墙上镌刻的新铭文:“记一人,存一史;忘一人,失一国。”孩子们上学的第一课不再是背诵帝王年号,而是讲述祖辈的故事。共忆馆在每座城池设立分署,收容那些被火焚、被水浸、被虫蛀的旧纸片,如同接住坠落的星屑。
而在北方寒渊谷,那块无名石碑前,牧羊少年每日都会带来一束野花。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只觉心中有根线,牵着某个遥远的存在。某夜,月光洒满花海,忘忧草的荧光连成一片,石碑忽然浮现出新的文字:
>**你记得我,我便活着。**
少年怔立良久,终于跪下,磕了一个头。
“我叫阿岩。”他说,“从今往后,我会替你记住所有人。”
话音落下,一朵蓝紫色的花自石缝中破土而出,花瓣如铃形展开,在夜风中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
与此同时,西域荒漠绿洲中的盲眼老妪已寿近百岁。她的孙女如今也成了守忆人,每日为村民誊录口述往事。那一日,老人临终前忽然坐起,面朝东方,嘴角含笑。
“听见了吗?”她问。
孙女摇头:“什么都没听见。”
“不。”老人轻声道,“是铃声……阿芜回来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手中紧握的铜铃竟自行震响三声,清越如初春冰裂。村中长老遵其遗愿,将铃埋入村口古树之下,并立誓:此树不死,铃声不绝。
树根盘绕之处,泥土微微隆起,一株紫花悄然绽放。
千里之外的千灯书院,《民忆录》主笔忆使正在整理最新一批民间呈报的记忆残卷。其中一份来自西南边陲的小村落,记录了一位老妇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话:“我不是官册里的‘陈氏’,我是阿娥,我爹给我取名叫‘招娣’,可我不招弟弟,我要做我自己。”
忆使提笔批注:“名者,命也。夺其名,即灭其生。今日重录此名,非仅为一人正名,更为千万沉默女子发声。”
他合上卷册,抬头望向昭树灯林。夜风拂过,万盏灯笼摇曳,光影交错间,仿佛有无数身影穿行其间??有披发执笔的少女,有蒙面焚书的官员,有跪地抄录的老者,还有奔跑呼喊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柳知言最后一次来书院时说的话:“我们不是为了复活死者,而是为了让活人不再变成死人。”
那时柳知言已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却仍坚持亲手将一枚忆种埋入书院后山。据说那忆种是他用十年行走所集的尘土与血泪凝成,内藏三百二十七段亡魂之语。
就在当夜,昭树灯林中的一棵古树突然开花??本应在秋日绽放的银蕊,竟在寒冬吐露新苞。花瓣落地化作墨迹,拼出一行字:
>“吾虽不能执笔,然心未曾停。”
翌日清晨,忆使发现自己的砚台里积了一层薄霜,霜面浮现细小文字,竟是当年被焚毁的《民忆录》初稿内容!一字未损,一笔如生。
他颤抖着手抄录下来,才发现这些文字并非静止,而是不断流动重组,仿佛有生命般自我修正、补充、延伸。更惊人的是,每当有人在别处诵读某段湮灭记忆,这砚中霜文便会新增相应篇章。
“共鸣之力……真的存在。”忆使喃喃道。
他立刻召集众忆使,设坛祭墨,以全院灯火照映砚台。一夜之后,霜文凝聚成一部全新手稿,封皮无字,唯有铃形印记。
他们将其命名为《续忆录?共鸣篇》。
而在南方残简堂,裴砚依旧每日伏案誊写。他的案头堆满了百姓送来的手札:卖油郎记下的市井百态,绣娘缝在嫁衣夹层里的家书,乞丐用炭条写在破布上的生平……每一字都歪斜颤抖,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那一日,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纸粗糙,墨迹斑驳,显然出自孩童之手。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