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府的书房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声响,檐外的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混着案头燃着的檀香,氤氲出几分沉郁的气息。
赵策英几乎是撞开竹帘闯进来的,墨色锦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额角沁着薄汗,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父王,你听说了吗?”
他一把按住案边的梨花木椅,声音带着难掩的急促,胸口因为喘息微微起伏,“陛下有意起复在济州养老的燕王徐子建,让他做枢密使,去北疆抵御东辽人!”
赵忠全正临窗看着院中的古松,闻言缓缓转过身。
他身着一身月白绫罗常服,腰间系着玉带,鬓角已染霜华,却依旧身姿挺拔。
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儿子焦灼的脸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佩,沉声道:“我刚收到消息。”
“那可万万不行!”
赵策英往前凑了两步,语气愈发急切,“父王忘了元丰五年的事了?当年咱们在北疆跟徐子建正面冲突,最后落得个军权被夺的下场!”
他掌控北疆三十万大军的时候,咱们连争夺皇位的心思都不敢有,只能蛰伏隐忍!”
提及往事,赵策英的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
当年北疆的风雪似乎还能透过记忆袭来,徐子建麾下将士的悍勇、军阵的森严,还有那人运筹帷幄时的冷冽眼神,至今想起来仍让他心头发紧。
赵忠全走到案前坐下,提起银壶为自己斟了杯热茶,茶汤入盏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怎么会忘?”
他吹了吹杯面的浮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徐子建就算病了三年,也依旧是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北疆各州的守军,要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要么就是徐达、韩世忠那样的姻亲将领,根基深不可测。”
他抿了口热茶,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心底的寒意:“一旦让他回汴京掌了枢密使的权,再加上北疆旧部呼应,咱们这些年的谋划,怕是要尽数付诸东流。”
“可不是嘛!”
赵策英跺了跺脚,语气中满是不甘,“当年他在蓟州遇袭,又遭陛下猜忌,主动请辞回乡的时候,咱们父子才松了口气,觉得夺回皇位有了指望。”
这才过了三年安稳日子,怎么能让他再回来挡路!”
“所以,绝不能让燕王再回朝堂。”
赵忠全放下茶杯,杯底与案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对了,我让你暗中拉拢北疆的那些将领,进展如何了?”
提到这事,赵策英脸上的焦急变成了浓浓的不爽,他抓了抓头,往椅子上一坐,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别提了父王,那些人油盐不进!”
一个个都念着徐子建的提拔之恩,要么就是跟徐家、韩家沾亲带故,咱们派去的人要么被直接赶回来,要么就是拿着空诺敷衍了事,半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他想起派去北疆的谋士回来哭诉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尤其是韩世忠,据说咱们的人刚提了一句拉拢的话,就被他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由赶了出去,还放话说谁敢勾结藩王,他就联名弹劾谁!”
赵忠全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节奏缓慢却透着沉稳,“只要徐子建不回朝堂,这些人没了主心骨,日子久了,自然会有人动心思。
毕竟朝中局势变幻莫测,谁也不会一辈子只守着过去的情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谨慎起来:“只是你行事切记收敛,莫要惊动了宫中那位。”
陛下对军权向来敏感,尤其是北疆的兵马,关系着燕云十六州的安危,他怎会容忍藩王随意插手?”
赵策英点了点头,脸上的不爽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凝重:“儿子晓得。”
这三年来,东辽人厉兵秣马,北疆的防守压力越来越大,陛下和宰辅们就算对北疆将领有所猜忌,也不敢轻易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