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苓在看到崔致远时先是一怔,怔过后脸上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崔致远同样是一呆,虽说他知道阿史苓随同,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不过因她上次到他府上赔礼认错,为表诚心,还给他缝补旧衫,之前的误会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闲暇之余不免多想,这位阿史家的贵女真就只为赔罪?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做到此种地步。
难不成她有别的心思?
阿史苓容貌自是上乘,家世更是显赫,可那脾性实在不好,又蛮又刁,而且就他观来,此女是个极喜奢华富丽之人,她的性格喜好,随便挑出一样,他都不喜,转念再一想,又觉着自己多想了。
不过从门槛外跨到门槛里,已是思绪百转,崔致远随万年进入院内,相互见过礼。
“你们这是约好了一起回么?”
情姑笑道。
崔致远说道:“我在京都同阿念他们离得不算远,正巧他们要回来,我就跟着回了。”
情姑夫妇生活朴实平淡,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江念、崔致远不愿同他夫妻二人生分,仍以邻里身份相处,并不多说别的。
桂花巷几人再度重聚,如同家人一般自在说话。
万年在院中陪同几人,情姑在厨房张罗饭菜,秋月和珍珠也跟着进厨房打下手。
万年把从外买的下酒菜摆上桌子,再拿出碗筷杯碟逐一摆好,情姑忽然从厨房冲出来,“哎哟——”
一声:“当家的,你快去接小柴头,怎的把这小子忘记了。”
万年也是一怔,想起儿子还在学堂,忙同江念等人打过招呼,出了院子,待万年把小柴头接回时,饭菜已摆上桌面,情姑再提上酒瓮。
众人围桌坐下,情姑知道像秋月、珍珠这些有规矩的大丫头,是绝不可能上桌同主人用饭,便另支了一桌,分了菜馔和酒酿叫她们自在吃。
江念和阿史苓点了头,她二人便应下,坐到小桌边随意吃喝。
饭桌上,众人酒到杯干,兴兴然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热闹不已。
情姑瞥了一眼坐在江念身侧的阿史苓,心道,这女子虽作常服装扮,可那举手投足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出的女儿,也不是多斯文,可就是有股子难掩的金贵气。
接着眼睛又溜到崔致远身上,一段时日不见,有了大变动,身上再看不到郁悒窘迫,反倒蕴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仍是那个小个头,却不敢叫人小瞧了去。
情姑料想他去了京都寻到门路,立住了脚,心里替他高兴,向他举杯,玩笑道:“嫂子这杯酒请你,再不用挨揍了。”
崔致远忙回举起杯子,从前他在桂花巷少不了情姑夫妇的照顾,巷子里的其他人家把他视作怪人,笑他迂阔,不切实际,特别在他潦倒时,那些人越发把他看得轻贱。
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只有情姑夫妇从不曾取笑他,他们说不了什么大道理,却在他最低落无光的时候为他执烛。
崔致远仰头一口闷下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回请情姑和万年,喝到最后把眼睛都喝红了。
阿史苓有些错愕,这位崔大人以前还被人打呢!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情姑先看了眼崔致远,见他没有丝毫见怪,便玩笑道:“这位阿姑,你不知道,别看他现在这模样,以前过的不叫日子,得罪了官户子弟,常叫人找麻烦,在牢里比在家里多,那个时候哟——身上钱资不够了,就去牢房待一段时日,总有吃的,饿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