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正说着,前殿宫人急匆匆来传,说高太后跌了一跤,把头摔破了。
呼延吉惊地猛然站起,叫木雅进来替他更衣,江念也跟着起身,要随他同去祥云殿。
“你精神不好,现下也晚了,明日再去。”
呼延吉说道。
江念见他动作迅速,急于去祥云殿,若她去祥云殿少不得还要烘干湿发,再重新更衣理妆,反把时候延误了,于是点头,目送他出了西殿。
……
呼延吉到了祥云殿,进到寝屋内,就见高太后靠坐于床榻上,头上包着纱布,周围侍立着几名宫医。
呼延吉上前先行了跪礼:“儿子来看望母后。”
“大王起身。”
高太后说道。
呼延吉起身走到榻前,坐下,转头问几名宫医:“太后伤情如何?”
为首一名宫医答道:“磕破了皮肉,并未伤得更深,血已止住,只需调养月余便能痊愈。”
呼延吉转头又问高太后:“母亲现下觉着如何?”
“无事,倒是这么晚叫你过来。”
说着,看了一眼金掌事,金掌事会意,领着众人出了殿寝。
此时屋里只呼延吉同高太后二人。
高太后抓住呼延吉的手,泣道:“我儿,母亲年岁已大,半个身子入棺材的人,我出自高氏一族,到后来嫁于你父王,又生了你兄弟二人,最后荣登太后之位,权力、富贵不过是手掌翻覆间。”
呼延吉见她说得动容,头上又有伤,宽慰道:“母亲放平心情。”
高太后摆了摆手,说道:“我儿,我这一跌,叫人心里惶恐,额血流到那面颊上,不知捱不捱得过去,心想着,你兄长走得早,不曾留下一儿半女,若此刻我去了,却连自己的孙儿也见不上一面,终是憾事。”
也许是上了年纪,这一两年高太后心境同从前变了许多,既怕孤独,且对亲情格外依恋,尤其今晚又跌了一跤,就想看自己儿子有个后。
这王庭太大了,连个孩子的笑闹声都没有。
高太后见呼延吉默着,虽说同之前一样不给正面回应,却不再岔开话头了,态度似有松动,趁势道:“我也不要你立大妃了,只需选一德行不差的夷越女子,诞下子嗣,你总不能无后,这王座亦不能无人承继呐——”
太后紧紧攥着呼延吉的手,隐有他不应下,就不松开的架势。
“你若怕屈着念丫头,也好办,就把孩子养在她名下,这样总归可以罢?”
呼延吉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扫向她额上包扎的伤口处,纱布上渗出点点血渍,说道:“儿子应下了。”
高太后愁容顿散,眼神比刚才清亮不少,欣喜道:“应下了?”
“嗯,儿子听母亲的话,诞下王嗣,让王庭热闹热闹,叫母后也享享天伦之乐。”
高太后喜得眼睛没了缝,连连说着:“好,好,好……”
呼延吉又陪高太后闲闲地说了些话,高太后因呼延吉应下王嗣一事,无论他再说什么,她都心情甚好,面容带笑,顿觉头上的伤也不疼了,人也有了精神。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无意中的一跌,跌出个大胖孙子来,因祸得福,也了却她心头之愿。
呼延吉又陪坐了一会儿,直到高太后睡去,方离了祥云殿,乘着步辇往西殿行去。
玄月高挂,四个宫奴提着羊角灯在前面照路,路边的杂丛传来“唧唧”
的虫鸣,呼延吉坐于乘辇上,手肘着椅扶,支着下颌,心里想着高太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