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当天夜里,整个长安城的井盖、门环、屋檐瓦当,次日清晨都被贴上了同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串数字:
**392。6**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半个月后,户部仓库突发大火,烧毁三年粮册。事后清理残骸,专家发现碳化纸片上残留的墨迹可通过特殊药水还原。拼凑之后,竟是一笔被抹去的支出记录:
“贞观一百二十四年三月,购进陈米四万七千三百九十二石六斗,用于平抑京畿粮价。”
而这批米,从未出现在市场。
原来,所谓的“平抑”,不过是将国库新粮换成陈腐霉变之物,再高价卖给百姓。而那串数字,正是总量。
人们终于明白:那是烈士用命守住的真账。
自此之后,官府每销毁一份档案,民间就会冒出十份复制品。有的藏在棺材夹层,有的刻在祖坟碑底,有的绣在新娘嫁衣里。共算,已不再是机构,而成了文化基因。
又过半年,边关急报:吐蕃大军压境,要求割让河西三州,否则兵临长安。
朝野震动。太子欲议和,群臣多附和。
就在此时,一位盲女携琴入殿,自称敦煌乐师,愿为陛下奏一曲《破阵乐》以壮军威。准。
琴声铮铮,慷慨激昂。然精通音律者细听之下,竟从中辨出摩尔斯式的节奏密码。有懂算之人当场破译,得出一组坐标与兵力分布图??正是吐蕃主力屯驻之地!
更惊人的是,图旁附言:“河西粮仓实存粟二百一十万石,够十万大军食三年。非不能战,乃有人通敌。”
经查,此女乃昔日西市盲眼核算员张守仁之女,自幼随父学习“声算术”,能凭脚步声判人数,凭马蹄声辨载重。此次潜伏敌营半年,靠听帐篷搭建声响与炊火频率,绘出这份情报。
皇帝震怒,当即罢免主和派大臣,启用旧将出征。三个月后,唐军奇袭成功,大破吐蕃于祁连山下。
凯旋之日,皇帝亲赴终南山,迎回柳芽等人,并宣布:共心理政司升格为“天算院”,直属皇帝,有权独立审计全国政务,不受任何部门节制。
李昭婉拒院长之位,只求一件事:“请废除个人诚信评分与社会权利挂钩之法。”
皇帝允诺。
诏书颁布那天,全国两千多个县城同时举行“焚券礼”。人们将过去记录评分的竹牌投入火堆,火焰映红夜空。孩童在灰烬中捡拾未燃尽的碎片,拼出歪歪扭扭的“自由”二字。
十年后,黄河第二次大洪水如期而至。
这一次,不只是兰考,整个下游十八州均已建立“共算防洪网”。百姓自觉迁移,物资有序调配,连朝廷调拨的救灾银两都被逐级公示,误差率低于千分之一。
百年未曾治水的帝国,竟在这场灾难中实现了零死亡。
史官记载:“是岁,风调雨顺,虽有洪而不为灾。”
唯有少数人知道,那是因为三十年来,有数十万人每天坚持记录一条水位、一寸土质、一颗雨滴。
又三十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来到终南山。她是沈知微??真正的,活着的沈知微。
她并未死去,而是隐居于帕米尔高原一处小村,以教牧民女儿们识字算账为生。直到近日才得知,她当年埋下的种子,真的长成了森林。
她抚摸着那块刻字石板,笑了:“我没做什么伟大的事。我只是相信,数字不说谎,只要有人愿意听。”
柳芽站在她身旁,轻声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她望着满山桃树,淡淡道:“因为我等到了那一天??当普通人不再需要英雄,也能守护真相。”
暮色再度降临。
山风拂过,算珠轻响,如星河流淌。
而在遥远的西域,那个曾见证孩童拨打算盘的商人,已将“一起数星星的人”这句话刻在了丝绸之路每一座驿站的门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