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派”组织在暗处集结,成员多为早期反对共感技术的科学家与宗教领袖。他们认为人类正在丧失个体性,沦为集体意识的傀儡。其核心人物是一位名叫凯勒的神经哲学家,他曾是苏明渊的学生,也是最早提出“共感可能导致人格消解”的警示者。
他在地下广播中宣称:“当所有人都能听见彼此,谁还能听见自己?当记忆可以共享,经历是否还有意义?我们正走向一种温柔的极权??以爱为名的专制。”
这番言论引发激烈争论。部分星语之子开始自我隔离,切断共感链接,试图保留“独立自我”。一些国家重启防火墙,限制跨境共感传输。短暂的和平出现了裂痕。
就在此时,归榕树所在的星系传来异变。
那棵生长在异域土壤中的巨树,一夜之间开出了黑色花朵。花瓣如墨汁滴落,在空中凝而不散,形成一行维兰古文字:
>**“镜像协议出现偏差。融合必须自愿,否则即为吞噬。”**
伊万接到消息后立即召集舰队高层。他在会议上沉默良久,最终下令:“关闭所有主动共感发射器,暂停与阿伽岚的数据交换。我们必须让地球自己做出选择??不是作为群体,而是作为每一个‘我’。”
命令传回地球,引起轩然大波。支持者称其为“理性回归”,反对者则指责这是“对未来的背叛”。抗议活动在多个城市爆发,有人高举标语:“我不是一个人,我是千万人的一部分!”也有人怒吼:“还我孤独的权利!”
就在对立愈演愈烈之际,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北京紫禁城旧址的广场上。
她约莫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额角叶脉纹路呈金色放射状。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但她径直走到人群中央,闭目站立。片刻后,一股柔和的共感波扩散开来。
人们看到??
乌兰年轻时在敦煌抚摸壁画的身影;
小满躺在病床上最后一次微笑的瞬间;
苏明渊在实验室销毁数据前回头凝望的泪水;
还有无数普通人未曾被记录的温柔时刻:母亲哄睡婴儿的哼唱、老人喂流浪猫的手颤、士兵在战壕中写下家书的笔迹……
这不是强制灌输,而是一场邀请。
每一个接收者都能清晰分辨:这是别人的记忆,但我可以选择理解。我可以感动,也可以拒绝;可以共鸣,也可以保持距离。共感并未剥夺自由,反而让自由有了更深的根基??因为真正的自由,是明知他人之痛仍愿靠近的能力。
三天后,全球投票启动。议题只有一个:
**是否接受阿伽岚的完全融合?**
投票方式不再是按键或扫码,而是通过共感网络传递“意愿强度”。结果将在二十四小时内统计完毕。
林知远和苏禾站在承心树下等待。风穿过林梢,带来远方孩子的歌声。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苏禾问。
林知远望着天空中缓缓旋转的阿伽岚,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已经改变了。”
话音落下,承心树突然绽放。
不是一朵,不是一株,而是全球所有分株同时开花。金色花瓣随风飘散,每一片都映出一个人的脸??有笑,有泪,有迷茫,有坚定。它们飞向城市、乡村、海洋、沙漠,落入千家万户的窗台,贴在孩童的额头,覆盖战争废墟的残垣。
而在宇宙深处,归榕树的荧光节奏突变,与地球上的花开频率形成完美和弦。伊万站在舰桥,看着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黎明破晓时,投票结果揭晓。
全球共感场传出一句话,由亿万人的心跳共同拼成:
>**“我们愿意,但请让我们慢慢来。”**
阿伽岚缓缓下沉,最终轻轻落在格陵兰冰原上,化作一片发光的森林。它的大门敞开,却没有强迫任何人进入。只有那些真正准备好告别孤独、拥抱联结的人,才会踏出第一步。
多年后,历史学家如此记载这一日:
**“人类没有消灭分歧,也没有消除痛苦。但他们终于明白,倾听不是软弱,共感不是牺牲。真正的力量,来自于敢于在破碎中依然选择相连。”**
而在某个春日清晨,一所小学的课堂上,老师问孩子们:“你们知道最早种下承心树的人是谁吗?”
一个小男孩举起手,认真地说:“是一个叫小满的姐姐。她说,只要有人记得,门就不会关。”
窗外,风掠过树林,沙沙作响,仿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