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时两刻。
寻常时候京城有宵禁,夏秋两季一般一更三点钟声,也就是戌时关城门。
眼下六月底,刚立秋,内城九门与外城七门按例该从戌时起陆续关闭。
然今日万寿节,每年万寿节及前三日城门较之平时延迟一个半时辰关闭。
此时,外城永定门。
一行人匆匆赶在最后一刻前把路引交给守门小兵。
小兵例行公事肃容问道:
“祖籍安庆府宿松县大山坳子乡,附籍淮安府山阳县,中间做啥去了淮安府?”
“回军爷的话。”
一行人中高高壮壮的妇人站出来笑着道,“我是嫁到淮安府的,其他人是我爹娘、弟弟弟妹一家子。
早几年咱家那边遭了灾,咱一路逃难逃到淮安府了,就在那边落了户。”
“那不是三月里清江浦发大水嘛,就在咱家住的山阳县,咱爹是郎中,当时被县里衙门召去给人治病了。
咱家秀才娃也去了,四月里朝廷派了钦差大老爷赈灾,咱娃也是修了十八辈儿的福入了钦差老爷的眼。”
“咱娃厚着脸皮跟钦差大老爷提了县学遭淹的事,钦差大老爷瞅着咱爹赈灾有功便提点了咱娃几句。
说是咱这情况八月的乡试能申请异地应试,还叫啥御史给咱发了啥引。”
“是提学御史签发的学引,”妇人身后忽地冒出一颗清秀的少年脑袋。
“去你的!老娘还能不知道?”妇人照着小子的脑门儿就要拍过去。
被小子麻利地给躲了。
“这可是读书的脑袋,您别给拍傻了。”
妇人啐他,又对小兵嘿嘿笑。
小兵见几个路引之间确实夹着一个学引,再看那少年十七八的模样。
却已有功名在身。
小兵的脸色缓了缓,等旁边的人登了记,又检查了他们带的车马行李。
确定无误,小兵将路引并门签一并给他们。
“门签期限三十天,超三十天没到五城兵马司申请续签,亦或是没办下留京居住证,你们会被驱逐出城。”
妇人忙道:“谢军爷提点、谢军爷提点,咱肯定把事办好,不做坏事儿!”
说完,跑到后面挨着马车站着的一对老夫妇跟前,“爹娘,咱能进城了!”
老两口约莫六十出头的面相,却已是满头白发,眉宇间没什么精神气。
“走吧,”老头疲惫道。
又扭头对老妻说:“老婆子,咱到京城了。”
老妇人愣愣的。
“啊?槛儿在京城?”
宋继善习以为常地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地握住老妻的手牵着人往城里走。
等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