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军和刘昭俊跟他并无深厚感情,也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况且也不能确定哪天回来,他现在,突然间对这里充满排斥,只想越早离开越好。
这个理由把邓鹏说服了。
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宾馆。
起身招呼伙计结帐。
当天下午,叶山河坐在安县回江州的公共汽车上,长久地发呆。
当汽车驶出安县破烂的街道时,突然之间,他又意外地生出一些不舍。
毕竟,求是服装厂是自己看着它出生,成长,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算是创立者之一,现在,就这么离开了。
还有邓鹏李红军这些人,虽然说不上多深的感情,还是不太习惯分离,象他从前离开西川大学时的心情一样。
还有卓倩。
----这时倒佩服自己果决。
还有康氏酒楼,工会舞厅,安县宾馆,碰碰车,红寡妇家的麻将,一切的一切,都给他留下了难忘的记忆,无论美好不美好。
他小时候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不明白鲁迅为什么离开时那么唠叨,现在,他总算有些懂了。
忍不住又想,谁会在意他的离开呢?
服装厂离了他照常运转,工会舞厅,康氏酒楼没有他一样营业,邓鹏李红军他们最多念他几天,还有卓倩,可能她根本就不以为意。
他出现时,她固然喜欢跟他跳舞,他离开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渐渐淡忘了他,有别的人会去请她跳舞,有别的人让她再感兴趣,她年轻,漂亮,又有一个校长父亲,肯定不会缺少倾慕者和追求者。
哪怕她身边有男友陪着。
想得最多的,还有求是服装厂。
他有时想,说不定明年真象邓鹏劝他那样,大有起色,开始赚钱。
纠结了一会,终于冷静而痛苦地否定了自己的遐思,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想起临走时悄悄对邓鹏提的最后一个要求,不要对别人,尤其是杨家镇的人说他们办的这个服装厂亏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邓鹏提这个要求,是因为脸面?还是因为其它?
回忆这半年的经历,他上午跟邓鹏说学到了很多,应该算是。
比如跟李红军跑乡镇那一周,他体会到了赚钱的艰辛;比如那个女业务员跟他闲聊,让他明白了一个业务员的基本思维;比如在跟那些酒肉朋友往来中,学到了很多社会道理和待人接物的经验;当然,最重要的收获还是这个校服厂本身。
他肯定要用很多的时间,来慢慢咀嚼和反省这大半年的经历。
颠簸四个小时后,汽车进入江州市区,看着窗外熟悉而陌生的楼房,人群,叶山河心情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他再次想起那句歌词: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地行囊。
这一次,比从学校回江州那时还要“空”
一些,甚至,不能说空,而是背负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