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你回去吧。”列车长转身要离开,“明晚该什么时候下去,你自己会知道,用不着我告诉你。”
列车长离开了。他走到车间门前,刚要拉开门,白落枫叫了他一声:“肃郁。”
列车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拉开了半截门之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好像他就是肃郁。
于是他回头。
白落枫拿着守则,站在那里,没有动。
列车长很难说清这一瞬白落枫的表情,那像是一块要碎的镜子。
就这样隔着一段路,隔着一段黑暗相视许久,白落枫问他:“你……记得我吗?”
鬼怪们遥远的笑声哭声和列车轰鸣声在列车长周围回响,如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把他留在某一块说不清的牢笼里。
“不,”列车长说,“我不记得。”
白落枫表情一震,如同遭了一击。
列车长很奇怪。白落枫早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这明明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为什么他还会看起来这么不甘心。
奇怪的人。
列车长抿了抿嘴,心里也莫名非常不得劲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会形容感情。
他拉了拉帽檐,道:“还有,我叫温言。”
说完这句,列车长一点头,算是行礼了,拉开门道,“那么,再见。”
他走进车间,又拉上门,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进八号车厢,这里的鬼们一如既往地对他虎视眈眈。列车长走在一双双鬼目的注视里,将所有鬼视若无物。
他边走边扶了下脑门。一段不知属不属于他的记忆,又在这个夜晚里伴着一阵发闷的头痛,不知第多少次侵袭进他的脑海。
那是一段极其模糊的记忆。记忆里的光很强,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闻到刺鼻的味道。周围很白,房间里更白,排列着的几张床都是白的,连走来走去的人都穿得很白,光太强烈了,都看不清他们的上半身和脸。
他站在一张床边,听到了滴滴的声音。不知是哪儿传出来的动静,可能是床边那些奇怪的机械。
他低头,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拉着他的手。
很瘦的一只手,根本没有力气,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被抓着。
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看不清床上这个人,但听得到他说话。
床上的人声音很轻,也很虚弱,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死一样。
他很轻很轻地喊他,没有喊他全名,只叫了他一声“郁”。
“对不起啊,”这个人说,“我好像没多少时间了。”
砰地一声,列车长狠狠踹了一脚通往九号车厢的门。
所有的鬼都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
列车长头都不想回,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