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透御书房轩敞的琉璃窗在金丝楠木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那几乎凝固的沉重。
三日了。
自那场震惊朝野的地火大捷之后,苏知意便称病闭门谢客。整个京城都在等待,等待着那位刚刚坐稳龙椅的新皇,将如何处置这位功高震主手握雷霆之威的护国女侯。那道召她独自入宫觐见的圣旨便如一把悬在云舒园上空的利刃不知何时会落下。
今日便是落刃之时。
苏知意一袭素雅的青色宫装未施粉黛,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伤势未愈而引发的苍白。她静立于御书房外听着那太监尖细的唱喏,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今日入宫的目标只有一个——化解墨渊心中那已然生出的帝王猜忌。
地火之威足以焚尽三百京营兵马,亦足以烧毁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君臣信任。她必须将这股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力量,变成一枚能让她在这京城之内立于不败之地的坚固盾牌。这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云舒园内那数百名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她的家人与部下。
她要的是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宣,护国女侯苏知意,觐见——!”
随着那悠长的唱喏,御书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苏知意深吸一口气,敛去眼底所有的锋芒,一步一步沉稳地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也同样是埋葬了无数忠骨与野心的殿堂。
殿内新皇墨渊一身玄色龙袍负手立于那巨大的疆域舆图之前。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看似平淡实则却充满了疏离与审视的语气淡淡地说道:“知意,你来了。”
不再是亲昵的你,而是带着君臣之分的知意”
苏知意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而又坦然的神情。“臣女苏知意,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那姿态无可挑剔。
“平身吧。”墨渊缓缓转过身,那张俊朗的脸上早已没了半分当初在靖王府时的温润与亲近,只剩下一片属于帝王的深邃与威严。“听闻你前几日于封地之内遇袭还受了伤。如今看来,气色尚可。”
“多谢陛下挂怀,不过是些许皮外伤,已无大碍。”
“皮外伤?”墨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能以五十人大败三百京营精锐。这等战绩,怕不是区区皮外伤就能换来的吧?”
他的话狠狠地砸在了苏知意的心上!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新任内阁首辅联合几位刚刚才从旧太子党阵营之中反正过来的老臣一同走了进来。
“陛下!”那为首的老首辅一见到苏知意,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便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老臣听闻苏女侯的封地之内私藏地火、自建军备,此举怕是有违祖制啊!”
“是啊,陛下!”另一位御史也跟着附和道,“知意卫虽有剿匪之功,但终究是私兵。如今规模已近千人,若是任由其发展壮大,恐成国之隐患!臣恳请陛下,为安天下臣民之心,当削其兵权,以正国法!”
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谏言如同一支支淬了毒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那个静立于殿堂中央的纤弱少女。
苏知意没有辩解,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些人的声音,其实都不过是龙椅之上那个人心中最深处的回响。
墨渊,终究是皇帝。
帝王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感受到了那股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那不仅仅是来自朝堂的攻讦,更是来自帝王那深不见底的猜忌之心。她若应对稍有不慎,今日怕是就要血溅于此。
“众位大人所言,知意都听到了。”
就在那股压力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的瞬间,苏知意缓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更没有半分愤怒。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只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迎上了墨渊那深邃的审视,“知意有一物,想先请陛下过目。”
她从袖中缓缓地取出了一卷早已备好的,用最是名贵的云锦包裹着的厚厚的图纸。
周叔亲自上前将那卷图纸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墨渊的龙案之上。
墨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他缓缓地展开了那卷图纸。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