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数据显示,异常声波活动归零。青海湖底的舱室重新陷入沉眠,生命体征稳定如初。而那段假冒的“周临川”信号,彻底消散在虚空中,连残影都不曾留下。
林婉长舒一口气,转身欲走,忽觉耳畔微热。
“谢谢你。”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更加清晰,更加温柔,“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
“去哪里?”
“去语隙深处,陪那些还说不出口的话。”他轻笑,“也许有一天,也会有人把我的故事讲完。到那时,我再回来。”
她没有挽留。有些告别,本身就是一种倾听。
三个月后,世界悄然改变。
街头听证会已成为常态,巴黎地铁站设立“五分钟诉说亭”,东京街头出现“沉默聆听角”,连联合国大会也开始试行“倾听轮值制”??每位发言代表讲话后,必须静坐两分钟,任由全场目光注视,体验“被听见”的重量。
更令人震撼的是,随着“语核碎片”的持续投放,越来越多被掩埋的历史浮出水面。巴西雨林部落的创世歌谣证明了亚马逊文明曾掌握大气调节技术;格陵兰冰芯中封存的因纽特老人独白,揭示了北极生态崩溃的早期预警信号竟已被传递千年;甚至有学者从敦煌残卷的墨迹震颤中还原出一段佛教僧侣的临终告白:“我们烧经书,是为了不让它们落入只读不懂的人手中。”
而在这片新生的声景之中,一个新的职业悄然兴起??“言语收容师”。他们专门收集临终遗言、被删除的聊天记录、废弃电话亭里的留言,用共心仪的辅助算法重建语境,帮助生者完成未竟的对话。一家伦敦公司甚至推出“替你说爱”服务,由专业倾听者代为整理逝者生前点滴,编写成可交互的语音日记,供亲人随时对话。
林婉受邀参加首届“全球听权峰会”,会上她没有演讲,而是播放了一段音频??那是周临川最后一次实验前录下的声音,原以为只是例行备份,如今听来却像是一封情书: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请记住,我不是离开了你。我只是进入了你听得到却看不见的地方。只要你还在听,我就一直在说。”
全场寂静,三千人摘下耳机,默默闭眼。
峰会结束当晚,林婉回到桃林纪念馆。月光洒在新立的碑上,刻着一行小字:“此处安放的,不是名字,是未被遗忘的回声。”
她坐在石凳上,打开共心仪的私人日志。最新一条记录显示,十分钟前,有一段匿名上传的童声哼唱,旋律古老,歌词模糊。系统自动标注:“情感标签:思念。语种推测:东夷古语。建议处理:归档并回应。”
她点开音频,细细聆听。
渐渐地,她听清了那孩子在唱什么。
是母亲笔记扉页上那句诗的变调:
“语言是活的,它会痛。
但它也会愈合,
当有人肯为它停下脚步,
说一句:
我在听。”
林婉轻轻按下“回应”按钮,录入自己的声音:
“我听见了。
继续说吧,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