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愁,小樊捧来一只木匣:“将军,冯将军派人送来的。”
打开一看,竟是半袋胡饼渣,渣上依稀可见乌鸦粪痕迹——正是邓禹昨夜扔掉的那块。冯异附纸条一行:
“粮可丢,心不可乱;饼可碎,志不可折。且把晦气吃下去,再谈破敌。”
邓禹捧着饼渣,哭笑不得。良久,他长吸一口气,把饼渣全倒进口中,嚼得“咯吱咯吱”,像嚼自个儿的轻狂。
嚼完,他一抹嘴,抬头望天:
“乌鸦粪也好,断旗也罢,老子统统咽了!从今晚起,扎硬寨,打呆仗,学冯异,一步一脚印!”
夜幕再次降临,霸陵原上灯火点点,像撒了一把碎金。
冯异巡营完毕,回到帐中,展开洛阳密诏——
“若仲华再败,即夺其兵,槛车送京。”
冯异提笔,在空白处添了八字:
“臣已警之,再观其效。”
他吹干墨迹,望向对面营帐。那里,邓禹正伏案读兵书,头顶大包在灯火下闪闪发亮,像一面小小的“悔”字旗。
冯异微微一笑:
“少年撞墙,墙不倒,少年长。
但愿这一头包,能让他长出脑子。”
冯异说“再观其效”,结果第二天就观到了“奇效”——不过,是反向的。
建武元年十月十八,辰时,日食。
太阳刚爬出骊山,就被天狗“嗷呜”一口,嚼得只剩金边。关中平原瞬间从清晨跌进黄昏,风带着怪啸,卷起沙石往人领口猛灌。兵士们慌了神,扔下长戟,咚咚咚跪倒一片,齐喊“天狗吃日,大凶”!
邓禹昨夜背书到四更,正抱着兵书做梦,梦里他挥剑砍太阳,一剑一个,砍得正欢,突然被小樊摇醒:“将军!天塌了!”
他冲岀帐外,抬头一看,太阳只剩月牙大,顿时头皮发麻——头顶旧包未消,又添新包,这回是吓出来的。
“快!敲鼓!敲鼓能吓跑天狗!”他扯着嗓子吼。
咚咚咚……鼓声乱如麻。士兵们一边敲,一边敲错节奏,反倒像给天狗打拍子。邓禹急得团团转,忽听旁边驴厩“昂——”一声长鸣,比鼓声还亮。他灵光一闪:驴叫能破邪!
“把驴牵出来!齐叫!”
十几头军驴被拖到空场,士兵拿棍子捅、拿火炭烫,驴们吃痛,扯开嗓门大合唱:“昂——昂——”场面滑稽,却真有用——日食慢慢生光,太阳像被驴叫骂得不好意思,一点点吐出。
邓禹长舒一口气,刚想夸自己“急智”,背后传来冯异慢悠悠的声音:“仲华,天象已动,军心浮动,此时宜守不宜攻。”
邓禹回头,见冯异身披白狐裘,手执暖炉,稳得像尊石佛,而自己蓬头散发,靴底还沾着驴粪,顿时觉得气势矮了半截,嘴硬道:“我这是借天象鼓舞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