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孙先身侧的烛台,就这么忽然滑落,蜡油洒了一地,还有一些洒到了孙先的手背上。
但他却好似完全没有反应一样,只是呆立在原地。
因为下一刻,那只沾染了烛油的手啪嗒一声,跟着掉到了地面。
或许是因为那一剑足够的快,快到了孙先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他并没有感受到痛苦。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痛苦,就在他下意识要惨叫的时候,对面那个年轻人已经开口了,“如果你要叫出声来,那么下一。。。。。。
山雪落时,万籁俱寂。
周迟坐在崖边已有三日。九柄剑静静插在身侧石缝中,剑刃朝天,如守夜人脊梁不折。他怀里的《明心剑典》已泛黄卷边,页角墨迹斑驳,像是被雨水浸过无数次又晒干的旧梦。风从秦岭深处吹来,带着初春的寒意与融雪的气息,拂动他灰白交杂的鬓发。那盏青烟袅袅的小灯,就燃在他脚边一块凹陷的岩石里,火苗微弱却始终不灭,仿佛与天地呼吸同频。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离开归墟封印之地的。那一战之后,世间只留下碑文和传说。有人说他化作了地脉灵根,永镇深渊;也有人说他在最后一刻点燃心源火种,自身魂魄尽散,只为不让轮回重演。可南疆少女每逢雨夜摇铃,总觉远处山影中有道熟悉的轮廓;北漠边关老兵醉后拍剑高歌,亦常念起那个踏雷而行、九剑齐鸣的身影。
而此刻,他只是坐着,望着远方云海翻涌,如同凝视一段未完的因果。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雪坡上传来。不是修行者的御风之术,也不是武夫的疾行之势,而是孩童赤足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笨拙却坚定。周迟没有回头,但眼角微微一动。
“爷爷说,山顶有位守灯的人。”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南疆口音,“他还说,只要铃声响,你就听得见。”
周迟缓缓低头,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仰望着他。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穿着粗布棉袄,脸颊冻得通红,手里攥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铛??正是当年祭坛上用来唤醒人心的守心铃。她脖子上挂着半块玉佩,残缺的那一面,隐约可见“裴”字篆纹。
他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声音沙哑得像久未开启的古井。
“阿禾。”女孩答,“娘亲说我出生那天,春雨破冰,新苗出土,所以取名‘禾’,意思是活着的希望。”
周迟沉默片刻,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枯叶般的符纸,递给她:“拿着。”
阿禾接过,疑惑地看着这毫无灵气波动的旧物。“这是……?”
“是你娘当年没能送出的信。”他说,“也是你外祖父裴无咎,在雪渊最后一夜写下的遗言。”
女孩猛地睁大眼睛:“你认识我外祖父?可他已经死了千年了!”
“有些事,死比活更长久。”周迟轻声道,“你母亲是被玄冥教余党掳走的吧?就在三个月前,西岭霜城外的竹林。”
阿禾怔住,泪水瞬间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连官府都求过了,没人敢去救人……他们说那里是禁地,进去的人都疯了。”
周迟闭上眼,识海深处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座隐于雾中的黑塔,塔底锁着一口冰棺,棺中女子双目紧闭,额心嵌着一枚幽蓝晶刺??那是九幽残念寄生的标记。而塔顶盘坐着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手中握着一面破碎铜镜,镜中映出的并非其脸,而是谢无尘当年碎裂面具下那半张温润、半张扭曲的脸。
原来如此。
那日封印虽成,但九幽本源并未彻底消亡。它分裂为无数残念,潜伏于人间阴暗角落,借人心执念重生。谢无尘堕入寒渊的那一半神魂,竟以“净化者”的名义再度集结信徒,重建玄冥教,名为救世,实则诱使世人将恐惧化作供奉,滋养邪火。
而这黑塔,正是新的归墟支脉。
“你不怕吗?”周迟忽然问。
“怕。”阿禾抽泣着点头,“但我娘说过,若人人都因害怕就不去做对的事,那春天永远不会来。”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割进他的心脏。
他曾以为自己完成了使命,以为那一枚金色符印足以终结千年的劫难。可人间从未真正安宁,只是换了形式的苦难继续流转。有人仍在等春天,有人还在黑暗中呼喊,而他坐在这山巅三年,竟以为一切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