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个正在说着话,就听到外边院子里有了动静。小伙计去开门,领进来了一个人。外边的光线虽然不明亮,但是足可以看清来人是谁,梁红英认出来了,那正是张婆子回家了。她和父亲都趴在窗户台观看。
药店的老板赶紧出来迎接妻子,一见面就嘘寒问暖:“哎哟,老婆子,你可辛苦了!快来快来,我给你打盆洗脚水,你好好把脚洗洗。”
他们住的这屋子和掌柜的屋子是对着的,隔着窗户看得清清楚楚。就见这张婆子一进屋便抱怨:“老头子,可累死我了!给苟家接生,真要人命!他的小姨太一点不配合,哇哇哇叫个不停,让她在屋子里转转她都不转。要早点活动活动,孩子不早就生下来了吗?熬了我两天,快把我累死了,我这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才给了我十块大洋,这人真抠!”
那掌柜的嘿嘿一笑,说道:“行了吧?十块大洋,这可不是小数目!这姓狗的虽然抠门又霸道,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没省着。来,我看看这大洋都是真的吗?”
张婆子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扔给掌柜的。掌柜的从里面掏了一个大洋,用牙齿咬了一下,又吹了一口,凑在耳边听了听,然后嬉皮笑脸地说道:“行行行,这是好东西!”
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告诉妻子:“唉,我说,有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张婆子问:“什么事?”
掌柜的说:“卧龙镇曹家的曹老爷来这里,领着他的一个丫头,问我要账单,就是你接生的那个老账单。”
张婆子一声惊呼道:“哎呦,我才想起来!我让他们等着我,接完生领着他们回家来看账单,原来他们自己来了!我都忘了叫他们,大半夜的,我也太累,没想起这件事。他们怎么来的?”
掌柜的说:“他们去找你,是我告诉的。你瞧瞧,你把人家都忘了!曹老爷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方圆几百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他家的酒行销全国,真让人羡慕。以后抱上曹家的大腿,对咱们大有好处,要是可以,也许咱们能借他家的力量离开飞龙镇,搬到卧龙镇去。”
张婆子呸了一声,说道:“你少做美梦吧!和人家又不熟,攀什么高枝儿!”
那掌柜的说:“唉,你可别说,我和这曹老爷喝了一顿酒,谈起话来挺投脾气,他今天就留宿在咱们家里。”
张婆子一听“他住咱家?”,透过窗户就看到掌柜的用手指向他们这个房间。其实梁红英他们这边早已经熄灯了,院里的灯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也足够用。主要是在别人家里住,不好意思一直点着灯,怕影响人家。现在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挺清新,对面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父女都挺好奇!两个守着窗户,静静地往外看着,想听听对面说什么。
那张婆子一拍大腿,说道:“好家伙,你真有办法!讨好曹老爷,说不定真会给咱们带来点好处!”
掌柜的问:“他去找你,你没得罪他们吧?”
张婆子用手擦了擦脸,说道:“我干嘛得罪他们?我好言好语跟他们说话,还说让他们等着我,领他们一起来看账单。他们自己来了,你又让他们看完了,咱们可没得罪他们。”
掌柜的说:“是啊,我还管他们吃管他们住,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突然张婆子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找咱们干什么?”
掌柜的说:“他们查十八年前你去叶家接生那回事儿。”
张婆子点了点头:“是,他们是这么问我来着。我是不是十八年前去过一次?账单上有吧?”
掌柜的点头:“有,有,有。”
张婆子说:“他们刚问我,我还懵着,后来我也想起来了,那天确实是叶家的小姐生孩子。她那年刚从外边回来几天,就到了临产期,把我叫过去待了好几天,才生了孩子。”
听到这里,曹正平突然皱着眉问梁红英:“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们说二太太临产前才回来,那这一年她跑哪里住着呢?没在咱们家住,又没在她兄弟家住,她去哪里了?”
梁红英也听出了其中的玄妙,她竖了个手指在嘴边,让父亲先别说话,听听他们怎么讲。
那张婆子接着说道:“他们生的那小子又白又胖,挺讨人喜欢。就是我把孩子抱出去之后,看到一个人,可把我吓坏了!他坐在客厅里,满脸严肃,最可怕的是脸上有个大刀疤,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