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何必故技重施。”
吴月曙与他对视片刻,苦笑一声:“我是小人之心,怕将军再弃潮州于不顾,但除了这个,在下再没有任何筹码,和诚意。”
他双臂高举军印,坚声道:“在下的确要以此为缚,把将军拴在潮州。只问将军一句,此印,要不要接?”
楼外杀声不断。
几近窒息的沉默里,吴月曙手中一轻。他浑身如同过电,骨头架子一松瘫坐在地。
面前,萧恒双手牢牢接过军印,向后退了一步,在吴月曙对面陡然跪下。
他语气郑重:“必不负使君所托。”
语罢,萧恒放下军印,重重叩头。
吴月曙全身颤栗起来,往后膝行两步,五体投地、俯首大拜道:“在下潮州刺史吴月曙,参见将军!”
在他身后,满室将领齐齐跪倒,在血火厮杀前高声喝道:“参见将军!!”
***
李寒后来评价,萧恒在潮州保卫战中由将到帅的转变,意义尤胜于现实战绩。萧恒开始成为潮州的实际军事领袖,并为他后来的正式揭竿积攒了原始的储备力量,他除了一定的兵力和城池本营外,得到了朝廷和其他割据势力最难俘获的人心。而这并非否认在此一役中萧恒所崭露出的卓越军事才能,这样天时地利全无的战场,居然成为萧恒大放异彩之地。他若无敢弑昏君的刺客身份在前、敢废帝制的君王身份再后,也必将以梁中期最杰出的将领身份垂名青史。
西琼兵围潮州足有两月,攻城器械层出不穷。段映蓝曾命人打造一种近似轒轀的攻城战车,声称以铜铁所铸,能载十余人,上蒙生牛皮以抵御矢石投击。众人一筹莫展,萧恒当即下令火攻。
唐东游略有犹疑,“他全是铁车子,用火也烧不透啊!”
“不可能是铁车。”萧恒立在眺望台上,手臂指过去,“铁车攻城虽则有效,但太过耗费,有这些材料,完全不如打造刀剑合算。而且十人载的铁车不会有这样快的行进速度,段氏虚张声势,名为铁车实为木车,火攻最适宜。”
唐东游听其号令,结缚茅草为火炬,投掷铁车,果然焚尽。
西琼又筑土山,意图再运楼车攻城,萧恒便听任其便,夜间命人向土山倾倒松脂油蜡等易燃之物,待西琼土山修筑完毕,率人登山攻城之际,萧恒便再度火攻,变土山作火山,琼兵死伤无数。
段映蓝又出鹅车、云梯、火车等攻城之具,萧恒皆能随机应变。两月之内,西琼大军未能进潮州一步。
草木凋零,眨眼入冬,士兵身上的单衣也换成皮胄。一日深夜,萧恒正同将领围看地图,外头攻城之声却悄然收束。
不一会,探哨匆匆来报,满面喜色:“将军,琼兵退了!”
众将皆大喜,萧恒却面沉如水,道:“只怕段氏要围城。”
萧恒向来料事如神。
翌日白日高升,琼军果然在城外扎营,层层重兵包围如同铁壁,将城墙围了个水泄不通。萧恒立在城头远眺,冬风落叶,割面如刀。他的鼻息在寒风中凝成白汽,霜花般结满眉毛睫毛。
潮州城正式步入最艰难的凛冬。
弹尽粮绝。
夜间无星无月,数十健儿趁夜色突袭出城。吴月曙呼吸加紧,坐立难安,骤然划破寂静的厮杀声和乱箭声里,萧恒站在舆图前端起油灯。
不多时,斥候小跑上城楼,大喘着气站在门外。
吴月曙急声问:“如何?”
斥候张了张嘴,抹脸摇了摇头。
吴月曙身形一晃,胡须微微颤抖,抬手示意他下去。他双臂扶案支撑身体,转头看向萧恒,颤声道:“而今城中粮草殆尽,咱们的人无法突出求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