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沈天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体内。
那一丝丝自混元珠引出的‘太初元?’,正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融入四肢百骸,周天经脉。
它们精纯无比,恍若天地初开时的本源之力,其所过之处,仿佛久旱逢甘霖。。。。
黄沙在晨光中翻涌,像无数细碎的魂魄低语。我站在庙外,望着那些从四面八方走来的流浪者,他们衣衫褴褛,脚步蹒跚,却都朝着同一片光明前行。有人拄着枯枝为杖,有人背着病弱的亲人,还有孩子趴在母亲肩头,睁着浑浊的眼睛望向这座废庙。
苏清鸢没有跟出来。她坐在篝火旁,指尖抚过《逆名录》最后一页空白纸张,仿佛在等待谁的名字将被写下。
一名老者率先走近,跪倒在庙门前,额头触地:“神明……我们走了三十七天,水尽粮绝,只梦见此处有光。若真有慈悲,请赐我们一口清水,半碗热粥。”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走进庙内,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陶壶??那是黎娘给我的旧物,看似普通,却是以北海寒泥与千年龟甲烧制而成,能存净水七日不腐。我将仅剩的一点清水倒入破碗,递给他。
他颤抖着接过,却不喝,反而捧到身后人群中最年幼的孩子嘴边。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为何这庙香火不断。不是因为供奉的是神,而是因为来的人心里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一个“也许存在”的真相。
“这不是神庙。”我说,“这里没有神。”
众人愕然抬头。
“这里有名字。”我转身取出《逆名录》,高举于风沙之中,“这里有被抹去的姓名,有被烧毁的记忆,有你们祖辈不敢提起的过去。你们所求的救赎不在天上,而在地下,在血里,在每一个不肯闭嘴的灵魂口中。”
风骤然停了。
沙粒悬于空中,仿佛时间也为之凝滞。
我翻开书页,念出第一个名字:“林昭,问心院外门弟子,因质疑洗脉大典正当性,于癸亥年冬月十三遭剜舌沉江,年十九。”
话音落,地面微震,一道银线自庙基蔓延而出,在沙地上划出“林昭”二字,光芒如萤火升腾。
我又念第二个名字:“沈怀瑾,原北境守将,因拒交‘净血税’,全家男丁斩首,女眷充奴,宅邸夷为平地。”
沙地再动,两个字浮现,与前相连,竟成一行碑文。
一个接一个,我朗声读下去,声音穿透荒原,直抵天际。每念一人,大地便显其名;每诵一姓,风中便响其冤。到最后,整片戈壁如同铺展了一幅浩瀚星图,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层层叠叠皆是亡魂。
那些流浪者纷纷跪下,不是拜我,而是对着自己祖先可能曾刻下的痕迹叩首。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突然痛哭出声:“这是我祖父!他在族谱上被记作‘暴毙’,可原来他是因反对宗门征役而死!”
另一个青年浑身发抖:“我父亲失踪二十年,族中说他叛逃……可书中写着他被抓进地牢,活活抽干灵脉做源核!”
愤怒、悲恸、震惊交织成网,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
我知道,记忆一旦苏醒,就再也无法被彻底埋葬。
黄昏时分,第一批人开始动手重建庙宇。不用我下令,也不需谁指挥,他们自发地搬运石块,夯实地基,甚至有人拆下自己的棺材板来做梁柱。有人说:“若这世道不容真话,那我们就造一座只讲真话的地方。”
我默默看着,心中却知??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夜深,苏清鸢走出庙门,手中多了一支青铜笔,笔尖泛着幽蓝光泽。“这是‘铭骨笔’,用堕仙之骨磨制而成,写下之名永不消散。”她将笔递给我,“你愿意成为第一位执笔者吗?”
我接过笔,沉甸甸的,仿佛握住了千钧罪责。
“我不配。”我说,“但我愿意背。”
她笑了,那笑容像是雪峰初融,映着星光:“所以你才是盲剑。看不见自己脸的人,才看得见别人的伤。”
翌日清晨,我离开西荒。
临行前,我在庙前立下一块无字碑,并留下一句话:“当你说出一个被遗忘的名字,这块石头就会刻上你的。”
我不回头,踏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