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不愿忘记的人。
又一年冬至,我回到最初觉醒的地方??问心院焚书殿遗址。当年大火烧尽典籍,如今只剩焦土与残柱。我在废墟中央挖坑,将这些年收集的所有名册、手稿、拓片尽数埋入,再覆上一层炭灰,立碑曰:“忘川之下,仍有回声。”
仪式完毕,天空飘雪。
就在此时,腰间铜铃忽地一震。
叮??
长久以来的沉默之后,它第一次主动响起,清越悠远,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我愣住。
随即闭目感应,初阳印虽已残损,但仍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共鸣。画面浮现: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岛屿,岛上有一座青铜钟楼,钟下悬挂着一枚与我铜铃一模一样的铃铛,正轻轻摇晃。
而在钟楼门前,站着一个身影。
白衣素裙,长发垂肩,眉目温润如旧。
苏清鸢。
她转过身,对我微笑,嘴唇开合,无声道:
“该你敲钟了。”
我睁眼,雪落满肩。
原来忆灯虽灭,但记忆之塔并未完全倒塌??它碎裂后升腾为“钟楼”,散落在天地间的每一处记忆,都是它的基石。而我手中的铜铃,正是开启最终仪式的钥匙。
不是毁灭,也不是统治。
而是**召唤**。
我仰望苍穹,缓缓举起铜铃。
“若你还记得,请回应我。”
第一声,响彻荒原。
远处村落,一名老妇猛然抬头,脱口而出:“我想起我丈夫的名字了!他是沈怀瑾!”
第二声,震动山河。
北境关隘,一名戍卒望着风雪,忽然流泪:“爹,你说你叫林昭……我没忘。”
第三声,惊动天地。
九百石碑同时发光,万名民众自发聚集,齐声呼喊那些曾被认为不该存在的名字。声浪滚滚,直冲云霄,竟引动雷劫降临,紫电劈开阴云,照耀大地如白昼。
我知道,那一刻,归墟的高塔开始崩塌。
他们的“净世系统”依赖的是单一中心化的记忆控制,一旦民间形成自主的记忆网络,整个结构便如沙塔遇潮,迅速瓦解。各地巡狩使失去精神压制手段,百姓不再畏惧“记忆污染”的诅咒,反抗之火熊熊燃起。
三个月后,西荒无字碑再次浮现新文:
**“今日之魔,即明日之光。而光,终将畏惧魔。”**
我站在南方海岸,望着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一群孩子正在用树枝写字。
他们写得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
写的是:**我记得你。**
海风吹起我的衣角,铜铃轻晃。
无声,却已响彻天地。
今天也在努力做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