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能素手发科,武能舍身临阵,方是男儿本色。若要如此,须学师兄鹏举。”
弟子们回道:
‘徒儿一一领教了。”
那周同对岳飞道:
“你将我置于老屋隔墙上的那只木箱取来。”岳飞答应一声,不多时,取来摆在面前。周同又要岳飞打开木箱,取出铁匣,周同道:
“难得众位贤弟们俱在这里,愚兄病入膏肓,谅来不久于人世的了!这岳飞拜我师父一场,无物可赠,惭愧我漂流一世,并无积蓄,此铁匣中存有《武经七书》,是传世的武学经典。聊作纪念。”岳飞就连忙跪下拜谢。
周同又是一阵咳嗽,含含糊糊一声道:
“草草后事,望贤弟备办的了!”
再不能言语,痰涌而终。时乃宋徽宗政和六年十二月十四日,行年七十九岁。众人莫不悲伤。岳飞痛哭不已,为周侗送终守孝,如丧了亲生父母一般。
殡葬已毕,岳飞便在坟上搭个芦棚,在内守墓。周同的宗亲族侄,弟子们时常来陪伴岳飞。过了隆冬,倏忽已是徽宗政和七年二月清明时节,想想老父母在堂,拜哭一场,拆棚而回。
回家一看,老父老母已将自己结婚的钱财衣物,早已备办整齐;女方也传话来说,妆奁久已完备,只等亲迎。因师父薨逝,岳家商量岳飞的婚期推迟一年。
一日,姚氏发觉岳飞的衣服一件件去向不明,新衣居然也所剩无几,姚氏慌了,急问岳员外。岳员外又去追问岳飞,岳飞只不做声。想到每隔一段时间,家中总有一天不见岳飞人影,岳员外暗忖道:
“莫非染上了酒色恶习?把衣服当了买酒吃去了?”
想到这里,拔腿便往典铺中去问。
“你家鹏举,每值朔望,必来卖件衣服。大署大寒, 不曾间断。很有规律,我都不需历书了。”老板反问道,“你不晓得?”
朔,夏历每月初一;望,夏历每月十五。
岳员外听罢,怒从心中起,骂了句:
“这个兔崽子,气煞我也!”转身出去,刚跨出门槛,听得身后老板叹息道:
“娇养的孩子,怕是没用!”
岳员外听了,越发往坏处想,道:
“不买酒吃,要钱做甚?”
心中十有###已肯定岳飞买酒吃了,向村郊酒铺走去,走入肆中,找了个遍,不见岳飞人影。难道去了那种地方?或是用去做些不公不法的歹事?不敢往下想,便回家与浑家相商后再处。只顾低着头望家里走,边走边想:
“都说知子莫若父,今天这个局面,我算失职了,恐怕别人说的对,孩子娇养不得。”
气忿忿地走到家门口,与岳飞劈面撞着。岳飞见父亲怒气冲冲,不知甚么缘由,正要问个明白,却一把被父亲问住了,岳员外道:
“你把那些衣服卖了做甚?那都是出自你老母十指尖的东西,好辛苦。全家终年苦积勤趱,任你浪费?”
“古人云:奠酒浇浆,终须骨血。我又不是人家的骨肉,况且我这样祭奠师父,比平常人家死了父母,悲痛还深,拜奠得还勤。父母虽然通情达理,但感情上面,谁不自私?若让父母知道,他们心中会怎么想?必不是滋味。若传出去,人家议论起来,什么岳飞不明根宗,猫死狗悲这类的议论,也辱没了师父。”
想到这里,岳飞只是低头不语。
岳员外见岳飞仍默然不答,越发怀疑岳飞心中有鬼,呵斥道:“这些衣物都是你娘绩纺补纫来的,你却不老成花费了。”
说罢,更加生气,右手抓起竹杖,抡起要打,正待打去,又犹豫了,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又换成左手笞挞起来,岳飞并无半点怨恨,只是不肯说穿。
第五节 岳飞之孝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岳员外决定暗地里跟踪,自想到:每月初一、十五日,绝不大意。
到了十五日清晨,岳飞依旧携弓箭外出,岳员外远远尾随其后。直到周同墓下,岳飞方才止步。岳员外有心闪在隐处看时,只见岳飞设酒鼎肉,悲哀痛哭;站在周同的坟头,用周同生前赠送给他的强弓,引发三矢,赞颂他生前的为人和武功,又是一阵悲泣;将酒洒在坟冢之侧,好一阵徘徊哀切,方始而回。
岳员外暗暗自责:
“古语云:知子莫若父。惭愧,为父的错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