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王庭。
大战将临,整个王庭中充满了肃杀的氛围。
经过数年的征战,柔然掌控了七河地区,将势力渗透进了河中地区,原本效忠?哒的十几个国家都选择了投效柔然。
大帐之中,没有美酒与舞女,。。。
夜深了,陈昭却未眠。他坐在书案前,将沈怀礼的信反复读了三遍,最后一遍是轻声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像落在水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窗外那盏“问一问”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光影投在墙上,仿佛一个稚嫩的声音正在一遍遍叩击这千年的沉默。
他忽然起身,推开窗扉。凉风灌入,带着初夏草木的气息,也裹挟着远处书院传来的诵读声??那是新一期学员在背《民审十诫》。第一条便是:“官言未必真,民疑不可压。”
“含烟。”他唤道。
柳含烟披衣而来,手中还握着一卷尚未整理完的《战地民审实录》。“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急了?”陈昭望着那盏小灯笼,“还是……太慢了?”
柳含烟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了?当年你在梧州狱中写《镜湖策》时,可没半点犹豫。”
“那时我只恨官欺民。”陈昭缓缓道,“现在我怕的是,民也开始信得太轻易。”
他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县衙:“你看,如今各地争相举办‘质询会’,张贴明细,回应诉求。可这些回应,有多少是真查实报,又有多少只是照本宣科、敷衍塞责?若百姓因一时清朗便放下警惕,那不过是换一批人演旧戏罢了。”
柳含烟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你要建‘反证司’?”
陈昭点头:“不是衙门,不是官职,而是一套机制。今后凡有公示,必附三重验法:一查来源,二核过程,三留副本。每项政务发布之时,须同时说明‘如何验证我所说为真’。若无法提供验证路径,则视为无效行政。”
“这等于逼官员自曝其短。”
“正是。”陈昭目光如炬,“权力一旦习惯藏身于模糊之中,便会滋生谎言。我们要做的,不是替百姓揭谎,而是教会他们如何亲手撕开遮羞布。”
次日清晨,陈昭召集五名核心弟子于书院后山竹林。此处无殿宇高堂,仅有茅亭一座,石桌一张,四周种满墨竹,风吹簌簌,如万笔齐书。
“今日授最后一课。”他说。
弟子们肃然跪坐。
“你们已随我走遍十三道,见过饿殍横野,也见过民心燎原。但真正的考验,不在乱世,而在太平之时。当刀兵入库,粮仓充盈,歌舞升平,谁还记得云州的哭声?谁还会追问一斗米从何而来?”
他取出一方黑布,缓缓展开,露出一幅手绘长卷??《帝国病脉图》。
图上以红线勾勒出大唐财政、军需、税赋、驿道诸系统,而在各节点之间,密密麻麻标注着“虚报”“截留”“冒领”“瞒产”等字样。有些地方已被朱砂圈出,表示已整改;更多则仍为墨色,沉甸甸压在版图之上。
“这是三年来我们收集的所有异常数据拼合而成。”陈昭指着河西一带,“你们看,凉州军屯账面年产粟十八万石,实际收成不足十一万。差额去哪儿了?名义上说是‘鼠耗虫损’,可邻近沙州同期损耗率仅为百分之三。再往北,朔方节度使每月上报马匹死亡二十匹,连续十二个月分毫不差??世上哪有如此整齐的天灾?”
一名弟子忍不住问:“老师之意,是要继续彻查?”
“不。”陈昭摇头,“我要你们放手。”
众人愕然。
“从今日起,我不再统管‘镜湖计划’。所有资料、网络、联络人名单,全部移交你们五人共同执掌。我不干预,不指示,也不庇护。你们必须独立判断,自行行动。”
“可若有人借机生事呢?若地方官以‘民审’之名行报复之实呢?”
“那就让他暴露。”陈昭神色冷峻,“我们不能永远做执灯人。真正的光,是让每个人都能点燃自己的火把。哪怕烧到了不该烧的地方,也要让他们学会在灰烬中分辨对错。”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急促脚步声。杜衡奔至亭前,脸色发白:“老师,凉州急报!沈怀礼被围困在雪山脚下一个羌族部落,已有七日。当地大巫师宣称他用‘邪术’篡改天数,煽动牧民抗缴‘神税’,召集三百壮丁持矛守寨,不许他离开半步!”
竹林顿时一片死寂。
良久,陈昭缓缓闭眼,竟笑了:“好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你还笑得出?”柳含烟惊道,“他可是你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正因如此,我才放心。”陈昭睁开眼,“你们以为‘民审’最难破的是官贪?错了。最难破的,是千年习俗、神权迷信、语言隔阂。周砚舟当年死于豪强之手,是因为他触犯利益;而沈怀礼若死于雪岭,是因为他挑战了另一种更顽固的东西??人们宁愿相信祖辈传下的神话,也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数字。”
他站起身,拍去衣上落叶:“传令下去,不得派兵,不得施压。派两名懂羌语的记档生,带一架手摇印报机,前往nearest驿站待命。另备一份《羊粪计税图解》,用红黄蓝三色染料印刷,配上太阳、月亮、山川符号,务必让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