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离开后,屋中的物件少了些,但仍有不少大件陈设。
秦邵宗径直走到拔步床,先把黛黎的枕头拿起来,枕下空空如也。他继续翻旁的东西,从妆奁到装小物件的匣子,又到放衣裳的木箱,但通通没有。
而一轮翻箱倒柜下来,秦邵宗冷静了不少,但这份冷静只是浅浅一层,如同一个大碗倒扣在怒焰之上,让它达顶后没法窜得更高。
断眉皱起,秦邵宗再次打量周围,在沉重的衣箱上停顿片刻,最后压着火将之搬起。
衣箱下还真压着一封信,秦邵宗怒极反笑。这般沉的箱子,亏她为了藏信不惜搬起来。
“呯”地一声,沉甸甸的箱子被随意丢下,秦邵宗弯腰拾起信件,而这一拿,他才发觉不是一封信。
是两封。
一封其上书“致祈年”,另一封“致长庚”。
秦邵宗冷着脸,拿了给自己的那封揭开火漆。
长庚即颂近安:
见字如晤。君有化龙之志,日后必能安定天下。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君心怀慈悲,我从不疑万民将苦尽甘来。
于公甚喜,于私堪忧。
因我发觉州州与祈年身后似有对抗势力,针尖对麦芒,两不相让。我阅览史册,忆古观今,见夺嫡之祸逃不开手足相残、宗庙倾危,未尝不痛心,不得不自警。
君与我结褵将近一载,家门和睦,我本愿与君白首共度岁寒。
然,你我是夫妻,亦是人父母。州州是我骨肉,我亦将祈年视作亲儿,日后任何一方折戟沉沙皆非我愿。为免将来阋墙之变,累及家门国祚,我深思再三后,痛立此和离书,与君一别两宽。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
伏愿从此之后,国家安宁,子孙安泰,君之所愿皆所得,所行皆坦途。
黛黎顿首。
秦邵宗剧烈喘息着,他仿佛饮进了一股咸湿的风,喉骨因此一下又一下地被刮着,四肢百骸同样被这阵冰冷的情绪占据,如坠冰窟。
直到……
他的视线不经意往下移,看到了信件的最下方处有少许凹痕。
本来平顺的纸张出现了一个非常浅的小凹坑,像是水渍沾湿后再风干所致。因为纸张未破,这个小浅坑并不明显,若是粗心大意之人,根本不会发现。
秦邵宗一怔,盯着看了半晌,随后毫不犹豫地拆了黛黎留给秦祈年的那封信件。两封信的长度相近,而她写给秦祈年这封主要是嘱托。
他迅速看完,又把信纸从头到尾仔细摸了一遍。这张信纸相当平整,并没有出现类似于皱褶的小坑。
身形伟岸的男人手执信纸,低垂着头,面容在日光渐暗的房中不甚清晰,他浑身的怒意与其他,较之方才似乎沉淀了下去,情绪难以捉摸。
把两封信往怀里一揣,秦邵宗便阔步往外走。而刚出主院,他就看见纳兰治与崔升平结伴而来,二人皆是步履匆忙,神色凝重。
“主公。”二人朝秦邵宗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