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诡异的变化发生在皇宫藏书阁。一本尘封已久的《共声经》突然自燃,火焰呈青白色,烧尽后留下一片晶莹灰烬,拼成两个字:
>“质疑。”
皇帝亲临现场,沉默良久,下令将此灰收入玉匣,供于太庙,并诏告天下:“自此以后,凡敢直言者,不论身份,皆许面圣三问,朕必亲答。”
民间为之沸腾。有人开始收集历代被禁的问题,编纂《千问录》;有工匠仿照九脉结构,打造会发声的机关楼,每逢朔望自行奏乐;更有孩童自发组织“夜问会”,每晚聚在村口大树下,轮流提出心中困惑。
其中最有名的一场,发生在江南小镇。主持人是个十岁男孩,父亲因上书批评漕运弊政而入狱。那晚他站在石墩上,举着油灯,声音清亮:
“我想问:如果好人坐牢,坏人享福,那我们还要做好人吗?”
全场寂静。良久,一位老船夫起身,颤声道:“我答不了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选择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哪怕穷困潦倒。后来我才明白,不是因为‘值得’,而是因为‘不能不做’。”
人群哗然,继而掌声雷动。
这场对话被记录下来,送至守问书院。院长读罢,潸然泪下,命人将其刻于新立的“疑思碑”上。就在碑文完工当夜,阿川悄然归来。
他瘦了许多,衣衫褴褛,但眼神更加清明。他没有进屋,只是默默走到碑前,伸手抚摸那行“不能不做”。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铃兰花干瓣,轻轻放在碑脚。
风起,花瓣旋舞,落入池中。水面涟漪扩散,竟映出层层叠叠的人影??有谢临渊跪雪的身影,有沈念擂鼓的英姿,有裴昭独坐大漠的孤影,也有无数无名者被押赴刑场时仍高喊“为何”的瞬间。
阿川望着水中倒影,久久不动。
忽然,鼓面微震。他回头,只见书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手里捧着一只破损的陶哨。她怯生生地说:“听说……只要在这里写下问题,就能被人听见?”
阿川点头,蹲下身,递给她一支炭笔。
女孩咬着嘴唇,认真地在石板上写下:
>“妈妈说我爸爸死了,可我觉得他还活着。
>我该怎么找到他?”
阿川看着那行字,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自己也曾这样问过世界,却无人回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在她写的句子后面添了一句:
>“带着问题去找,比找到答案更重要。”
女孩抬头看他,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阿川微笑,用力点头。
就在此刻,天空再度裂开一道缝隙。星桥再现,第九颗星??阿川之星??光芒暴涨,投下一束柔和光辉,笼罩整个书院。宏大之声再次响起:
>“曾经,守问者孤独前行。”
>“如今,千万人共执一灯。”
>“语言不再是枷锁,而是桥梁。”
>“而你,阿川,终于完成了从‘传声者’到‘启声者’的蜕变。”
话音落下,蜂蜡鼓忽然自动悬浮而起,鼓面浮现无数细密纹路,竟与九脉地图完全吻合。鼓身缓缓旋转,洒下点点金粉,融入大地。一夜之间,全国各地新建的守问亭内,皆出现一面相同纹路的小型鼓,无论材质如何,敲击之声皆清澈悠远,仿佛同源共振。
人们称其为“同心鼓”。
三个月后,第一场“启问节”正式举行。全国休务一日,街头巷尾皆设问答台。百姓可自由书写疑问,投入“问箱”,由地方推选的“答疑士”公开回复。若有敷衍或欺瞒,当场罢免。
最热闹的问答台设在京城广场,正对语林碑。主持人正是那位曾革职的女状元。她刚念完一则关于赋税不公的提问,忽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布衣草履,面容清癯。
全场骤然安静。
是他。
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