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影阁复现,勿惊勿惧。
>影非敌,乃镜。
>真正的敌人,是从不让镜子存在的黑暗。”
她怔住良久,终于明白祖母的深意。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某个组织或个人,而是那种试图让所有人停止追问、接受谎言的社会惯性。共算之所以可怕,正因为它教会百姓??你可以不懂算法,但你有权质疑数字。
半月后,洛阳传来消息:纵火案主谋竟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子,此人勾结旧族,私藏禁书《天命论》,妄图恢复“君权神授”体制。更为骇人的是,他在家中密室绘有一幅巨图,图中将共心理政司列为“七大乱源”之一,并标注清除方案。
李昭依律将其逮捕,并公开审讯。庭审当日,百姓挤满街巷,透过特制的“传音铜管”聆听每一句证词。当书记员朗读被告笔记中“愚民不可使之知算”一句时,全场哗然。
三日后,皇帝下诏:削爵罢官,永不录用。同时追加一道谕令:
>“自今以后,凡攻击共算制度者,不论出身,一律视同叛国。”
舆论大震。有人称帝心已偏,有人赞其英明果决。唯有沈知微在灯下冷笑:“他不是支持我们,他是怕了。怕那一天,连他自己都被算清楚。”
秋天来临时,新的风暴悄然酝酿。
边关急报:安西都护府截获一批走私文书,内容涉及北方十余州官员与突厥商队勾结,虚报军粮采购价,累计贪墨达百万贯。诡异的是,这些账册竟使用了改良版“反切码”,且破译钥匙藏于一本《孝经》批注之中。
韩九章分析后得出结论:“这不是普通贪腐。这是有人在模仿天枢院的技术体系,建立另一套地下共算网络??一个服务于权贵的‘黑算局’。”
沈知微听罢,久久伫立窗前。远处学堂里,孩子们正在练习“豆子投票法”,笑声随风飘来。
她忽然问:“现在全国有多少人在学算术?”
柳芽答:“登记在册者四万三千余人,实际参与基层核算的百姓超二十万。”
沈知微点头:“那就让他们也学会识别假账。”
她亲自编写《民间识伪十三式》,图文并茂,通俗易懂,下发至各县乡塾。书中教人如何从墨迹深浅、纸张纹理、数字间距中辨别伪造凭证,甚至传授“听珠辨谎术”??通过拨打算盘的速度与节奏,判断对方是否在刻意隐瞒。
一年之内,全国揭发虚假账目一千七百余件,其中三分之一由农妇、村医、货郎举报。某县令因在赈灾账上多写一个零,被七岁孩童当场指出,羞愧自尽。
权力的根基,正在一点点被重塑。
然而,真正的考验仍在前方。
贞观一百二十年春,长安突发“日蚀事件”。白昼瞬间转暗,群臣惶恐,以为天谴。太史令奏称:“因近年变更祖制,触怒上天,请废共算,以谢苍穹。”
沈知微闻讯,冷笑一声:“日蚀也能造假?”
她命人调取过去三十年气象记录,结合星图运行轨迹,用《归鸿演算法》精确回推,得出结论:此次日蚀完全符合自然规律,且早在百年前已有预测,载于《麟德历》附录。
她将报告连同原始数据公之于众,并附言:
>“天象无私,何来惩戒?
>若真有天谴,该遭雷劈的,是从不让百姓看账本的人。”
民间沸腾。百姓纷纷效仿,组建“观天算社”,用简易仪器记录风雨雷电,每月汇总上报。不到两年,民间气象网覆盖全国,精度竟反超官方。
至此,共算精神已渗透进生活的每一寸肌理。
又五年,沈知微病重卧床。弥留之际,李昭跪于榻前,握她枯瘦的手,哽咽道:“先生安心,共心理政司已有三百六十州分支,监察会轮换制度运转如常,就连宫中内帑开支,也要经三名平民审计员签字才能报销。”
沈知微微微睁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小阿乙呢?”
“他去年当选监察会长老,今年带着盲童团去了南诏,教当地人用手摸刻痕记账。”
她点点头,似放下最后牵挂。
窗外,春雨淅沥。一群少年正冒雨清扫碑林,那是历代共算烈士的名录墙。雨水冲刷着石碑,洗去尘埃,字迹愈发清晰。
沈知微望着屋檐滴落的水珠,忽然轻声道:“告诉他们……不要叫我先生。我只是个……开始算的人。”
语毕,气息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