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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京师西苑,谢升密室。
烛火跳动,墙上舆图又被添了几处红点。除了原有的旅顺、镇江堡、皮岛之外,新增了“宽甸”、“?阳”、“碱厂”等边堡,皆标注为“可策反”或“已有线人”。
“大人,”黑暗中一人跪禀,“赵率教主动申请前往皮岛修堡,已被初步录用。此人仇恨深重,极可能成为我们打入东江镇内部的最佳棋子。”
谢升抚须冷笑:“好啊,让他去。只要他一天没死,就永远背着‘降将’的骂名。而人在绝望时,最容易被操控。传令韩四,若有机会,设法与赵接触,只说一句:‘袁督师临终有遗言,未曾忘你。’”
“是。”
“另外,”谢升站起身,走到窗前,“联络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虽死,其子额哲尚存,手中仍有传国玉玺。告诉他,只要肯与我们联手,共击大明,将来破关之后,燕京以北,任其称王。”
属下震惊:“大人,这岂非引狼入室?”
“狼本来就在门外。”谢升冷冷道,“与其让它咬别人,不如先拴条绳子牵着。等到时机成熟,再一刀割喉。”
他说完,取出一枚黑色令箭,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照亮他脸上纵横的疤痕??那是当年菜市口临刑前,刽子手留下的印记。
他还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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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辽东巡防营成立大典。
十七座新营堡遥相呼应,旌旗猎猎。三千精锐身披新甲,手持火铳腰刀,列阵于辽阳城外校场。曹变蛟亲自授旗,将一面绣着“镇辽”二字的玄底金边大纛交到副将手中。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临时征调的杂兵,而是大明第一支常驻辽东的职业边军。”他声音洪亮,“你们的任务不是打仗,是守土。守住每一寸耕地,每一户人家,每一个孩子的未来。”
人群中,一名年轻士兵挺胸昂首,眼中含泪。
他是辽阳本地人,全家死于建奴屠城,唯一幸存的妹妹也被掳走不知所踪。他曾流浪乞讨,差点饿死街头,直到被巡防营招募,授田授械,教以战技。
“将军!”他忽然出列单膝跪地,“末卒张铁柱,请调往鸭绿江防线!我要守在那里,等有一天,亲手把那些带走我妹妹的人,全都斩尽杀绝!”
全场肃然。
曹变蛟走上前,扶起他,沉声道:“你不必一个人等。我们会帮你找。辽东巡防营的职责之一,就是追查被掳百姓下落,建立‘归籍名录’,派人潜入敌境营救。你要做的,是活下来,变强,然后带着她平安回家。”
张铁柱哽咽叩首。
典礼结束后,曹变蛟登上?望塔,举目四顾。
远处,炊烟袅袅,新垦的田地泛着春泥的光泽;近处,孩童在废墟间奔跑嬉戏,笑声穿透冷风。城墙修复工程日夜不停,夯土声、号子声此起彼伏。
这一切,脆弱得像春天的第一片叶,却又坚韧如深埋地底的根。
他知道,敌人不会就此罢休。
朝鲜藏着豪格,蒙古觊觎中原,江南士绅质疑国策,朝中仍有主和之声,而国库空虚依旧,流寇仍在肆虐。
但他更知道,只要这块土地上还有人愿意修墙、种田、拿枪、守夜,大明就还没输。
“陛下说他不能摆烂。”他望着北方horizon,轻声自语,“可我觉得……他已经赢了。”
因为曾经那个只想躲进深宫、烧香拜佛的皇帝,如今选择了最难的路??扛起整个国家的重量,哪怕步履蹒跚,也不肯放下。
而这支军队,正是他用血与火重新铸就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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